小小的倾宇茫然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过,娘亲要是不高兴了,那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做得还不够好。
于是,小倾宇只能更加用功,更加努力。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
“娘亲,我学会下棋了哦,连棋苑里的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
……
“娘亲,实战特训只有我一个得了全优哦。”
……
“娘亲,你不是最喜欢听音乐吗?我什么乐器都会了,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一次次,安淑美置若罔闻,面无表情。
小倾宇不断安慰自己:或许因为自己是祸家之孤煞,娘亲难免有些害怕。
在他十二岁那年,安淑美再度怀孕。
“娘亲要生小娃娃了?”好奇地将小手放在她圆鼓鼓的腹部,“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啪”的一下挥开肖倾宇的手,她说:“不关你的事。”
一缕受伤的神情在孩子的眉眼一闪而逝。
缩回被打得通红的小手,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一次次争取,一次次失望。
失望转变为绝望,再由绝望平静为麻木。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换取母亲的喜爱与认同。
人,毕竟是有限度的。
终于有一天,长发白衣的少年最后一次软软问她:“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对我笑一笑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对我笑一笑。
为什么……
拨通南统府的电话。
肖倾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打电话给他。
待他回过神想挂断的时候,那人懒洋洋、独一无二的嗓音已从话筒里传来:“喂,哪位?”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不知怎么,无双的心竟在一瞬间被填满。
“喂,请问是哪位呀?”
慵懒好听的声音一下子被惊喜所填满:“倾宇?是倾宇吗?”
无双感觉想笑:自己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方才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真不知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一种迫切与冲动直冲胸臆,有一瞬间肖倾宇甚至感觉到——死而无憾。
“方君乾,”
电话那头的方君乾屏住呼吸。
无双疲倦地笑笑,
有些从未说过的话突然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我想回家了。”
生命里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并不明了,但等到离开后,便能体会到他是那么重要……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肖倾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颤颤缓了口气,语调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我开玩笑的……”
“倾宇,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的声音像要哭呀!”
“只是最近有点感冒,我真没事。嗯,我挂了。”无视电话那头郁愤抓狂的咆哮,无双轻轻挂断电话。
玉亘市。
南统府。
少年元帅瞪了那只电话老半天,仿佛要把这电话瞪出一朵花儿似的。
黑子莫名奇妙地望着他:“少帅你这是在干吗?”
方少帅一下跳起来,狠狠一拍桌子:“走!去平都!”
某墨清明节要去衢州玩了,星期一回来,期间的更新就……(被华丽丽拍飞ING),听说衢州有三头一掌:兔头、鸭头、鱼头;鸭掌。啊呀,要去一饱口福了,幸福的日子呀!
☆、第七十四章
六年前的秋季。
安淑美平安诞下一子,萧家上下欢喜一片,萧老爷子更是爱逾性命,亲自为其取名“萧弈”。
而那时,洛迦寺香雾袅袅,如梦如烟。
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
肖倾宇在藏经阁里翻阅着佛经。
一身白衣如月影憧憧,雪莲清华。
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已基本不会为贪嗔喜恶怒所惑,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小师叔,萧施主和安施主来看你了。”
无双欣喜若狂地抬起头。
一阵风扑入门楼,隐隐传来萧励勤气喘的声音:“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进去,就和了尘大师聊聊天吧。”
喜悦的光华一下就从小倾宇眸中湮灭。
白衣孩子楞楞垂下头。
“宇儿。”
乍闻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肖倾宇倏地抬头向门口望去。
近一年不见,萧励勤的模样竟似又憔悴了——也是,年初又得了一场大病,几乎丧命。无怪容颜清减了许多。
萧励勤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孩。
无双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婴儿一定就是自己父母的孩子。
果然,没见安淑美进来……
萧励勤抱着孩子蹲下身,与他平视:
“宇儿,他是你弟弟哦,叫萧弈,你就叫他小弈好了。”
小小的婴儿蜷缩在襁褓中,正睡得一脸香甜。
一百天的小孩,已经长开了。
无双望着白嫩嫩胖乎乎圆鼓鼓,似乎颇有些重量的小婴儿,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霎时汹涌而来——这是他的弟弟呢。
一个稚嫩的、脆弱的、需要自己呵护怜惜的小生命。
从今以后,他在世上又多了个亲人。
萧励勤笑道:“要跟弟弟玩玩吗?”
小倾宇急忙摇头。
他不想被母亲讨厌。弄疼了弟弟,母亲知道后必然要生气的。
“没事。”萧励勤鼓励着肖倾宇,“弄哭了我哄他。”
小小的倾宇眼睛一亮,终是抵不住诱惑,小孩子好玩的天性促使他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婴儿柔嫩脸颊。
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弈被打搅了,肥嫩的小胳膊乱挥一气,搅得萧励勤手忙脚乱。
见状,小倾宇捂着嘴偷笑不已。
忙活了半天,小婴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这一翻身,将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露了出来。
平安锁,锁平安。
萧老爷子亲手为孩子戴上的平安锁,代表了一家老小对于孩子的美好祝愿。
肖倾宇轻抚着挂在孩子脖子上的平安锁,沉默。
看出他眼底的艳羡与悲凉,萧励勤不由感觉微微抱歉,强笑一声:“对了,宇儿还没有吧?”
摘下脖颈上的玉坠,慈祥戴在小倾宇纤细雪白的脖子。
入手温润,冰冷沉甸。
那是一只玉雕的睚眦挂坠。
无双睫毛一颤,吃惊地看着父亲为自己戴上的玉睚眦,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萧励勤摸摸孩子的头,慈蔼一笑:
“宇儿,他会保佑你的。”
不过,与平安锁的寓意截然不同的是,
睚眦,嗜杀喜斗,主威慑,好腥杀。
这是萧励勤的贴身饰物。
当萧励勤将玉睚眦交给肖倾宇,是否在冥冥中预示着,
父子二人将面对相同的命运——一生处于刀光剑影中,争杀不休。
后来,肖倾宇在睚眦的腹部篆刻出一个“肖”字,惜若珍宝、随身携带,做印章之用。
再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将玉睚眦转送给了方君乾。
1946年三月二十八日晚,第三次总统提名大会顺利落下帷幕。
大会结束后,肖倾宇挥退左右,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隅边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