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瓮声瓮气道:“师父早说过,你和少帅在一起注定不会有结果。”
一片枯枝自葱茏间悠然飘落,细碎霖叶如刹那落如细雨纷纷。
无双公子仿佛没有听见无相的话,深情凝望着手中文竹盆栽:“这盆文竹快开花了。”
“咦?”无相的表情霎时凝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肖倾宇为何无缘无故冒出这句话。
似乎……与今天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无双放下手中剪刀,自言自语道:“经常浇水,保持土壤湿润,在每年的春夏与秋冬交替时悉心施肥;时常修剪,剪去发枯发黄的枝条促使新枝萌发;避免暴晒,放于散光处令其沐浴阳光。日复一
日,年复一年,终有一天,翠绿的嫩枝尖会吐出待放的花蕾。”
“肖某在他身边也已五年了……不知这花,究竟能开出怎样的结果……”
“师弟……你真是……疯了……”
“倾宇疯没疯本帅不知道,不过本帅对大师的话比较感兴趣——什么叫做‘两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什么叫做‘注定不会有结果’?无相大师,还希望你为本帅解释解释。”
☆、第一百零九章
无相着实被吓了一跳。
扭头,却见方少帅负手施施然从转廊里走了出来。
他剑眉星目、唇角含笑,然而脸上的微笑却丝毫暖化不了眼中寒意。
无相乍见突然出现的方少帅,除了手足无措还暗暗心惊。
在没见到方君乾以前,无相对这个出身名门,少年得志的方少帅颇有点不以为然。
然而当他确确实实站到自己面前,冷笑着看向自己时,无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
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
南统军有一种共识:方少帅可以和弟兄们大口拼酒,酒酣耳热时也可以和士兵们讲几段荤笑话,但即使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他,平素也没人能理解他的真正想法。
别看方少帅平时懒懒散散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一旦他沉下脸,那些水里来火里去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们,全部都像狮子注视下的绵羊般噤若寒蝉,更别提出声造次。
面对沉怒中的方君乾,还是老老实实坦白从宽比较好。
“方少帅,贫僧稽首了。”
方君乾也不还礼,只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肖倾宇见他连最基本的礼节也不屑为之,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定然相当不好。
无相也不恼怒,只淡淡说:“少帅问的问题,贫僧这就为少帅解答——贫僧言下之意,若无双师弟继续常伴少帅左右,怕是活不过二十四岁!”
少年元帅一声怒斥:“妖言惑众!”目射雷火,杀意暗涌,“你若不是倾宇同门,早就……”
“少帅若是不信,不妨来回忆下自从你和小师弟相识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无相毫无惧意,掷地有声:“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弟以前虽幽居古刹,不喜与人相处,却也无病无灾,平安无事。可自从结识少帅之后,先是差点落入仁裕亲王之手,再是为救少帅远走他乡,替
你挡枪差点丢了性命。小师弟和余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众人皆看好两人能喜结连理,结果婚约无疾而终,少帅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好不容易回到平京,拒绝了萧老爷子的邀请——那是他重返萧家唯一的
机会。还有这大总统之位,余大总统生前是指定小师弟就任的,为了少帅他也放弃了。最后丧父失母,还落得个亲手弑祖、祸及全家的下场——”
无相不疾不徐一一道来,他每说一句,方少帅的心便下沉一分。
“方施主,贫僧的师父,了尘禅师早已有言在先:少帅命主紫微,帝星之测有‘一曜’左辅星相佐,左辅之星一来调和紫微的傲气之性,二来可增紫微星对四杀的制化能力。然而破灾过多难免损伤命数。不瞒少帅,无双师弟便是少帅的那颗挡灾之星。少帅君临天下之时,便是无双缘尽陨落之日。如果小师弟回洛迦寺,凭师父多年修行或可消灾避祸瞒天过海,帮他躲开这一劫。若是小师弟执意和少帅在一起,怕终难活过二十四岁!少帅再不放手,真要等小师弟的性命断送在你手上不成!?”
“无相师兄,”肖倾宇截住无相的快语,淡漠道,“你今天说的太多了。”
遣人送无相前往客房休息后,肖倾宇不得不回来面对方君乾,也不得不面对这个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
少年元帅默然梧桐下,背影萧瑟伶仃。两人静静相望,咫尺却隔天涯。
“少帅也不必太过当真。”肖倾宇先开了口,“无相师兄的话言过其实了,你我七岁初遇,若真是自结识之后便灾祸不断,肖某岂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肖某经常说:‘七分人力,三分天意’,方丈的预言未必不可扭转。更何况,少帅不是一向对这些无稽之谈嗤之以鼻,唔……”
灼烈的吻冷不防封缄住他略显凉意寂寞的唇。
方君乾揽住他的头,疯狂汲取着那个人的冷香,那个人的味道,以及那个人对自己的爱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臂弯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别离。
“倾宇……倾宇……”他胡乱吻着他,这般浓烈的拥吻几让肖倾宇窒息,矇矇眬眬中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缭绕:“我不敢拿你开玩笑的……更不敢,去打这个赌……”
是的,他可以对世人的诽谤置若罔闻,也可以对所谓的命数因果嗤之以鼻。
如果这番话只是针对自己而言的,除了评价一句“封建迷信”外,方君乾会饶有兴致地赌上自己的性命,看看所谓的命运有几分真实可信。
可是,他不敢拿无双的性命去赌这未知的天意。
☆、第一百一十章
“我怕我一睁眼,你就消失不见了……”
方君乾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对肖倾宇时自己会莫名产生恐惧的情绪——
自己是怕失去他吧?
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更害怕失去……
白衣少年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英俊的脸庞,语气坚定:“我不怕天意,更不怕命运。”
“我怕……”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肖倾宇的唇瓣。
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然而之前的吻或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偷袭,或只是两情相悦时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
然而这个吻,却是更深入、更贪婪、更激烈,仿佛要触及自己的灵魂深处。
当肖倾宇反应过来时,两人已不知在何时置身自己的房间内。
方君乾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微张的水唇吐纳出的桃花香气撩拨着他每一根神经,衣衫磨蹭所带来的触感让他的体温急剧上升。
“倾宇……倾宇……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肖倾宇的身体瞬间僵硬。
以男儿之尊委身于另一个男子?他承认自己的心,但并不意味着……
肖倾宇近乎冷漠的视线看定面前的男子,面若冰霜。
当视线触碰到他那饱含欲望却还在苦苦压抑的隐忍表情——罢了罢了……不是别人,他是方君乾……
轻轻环上他宽阔的肩胛,肖倾宇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心甘情愿。
如果是他,怎样都可以吧……
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滑下,与雪白躯体上蒸出来的细汗汇集一处,蜿蜒着索求更多,最终崩坠,滑落无痕。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贼。”
肖倾宇眼神矇眬,目光迷离,早已意识不清,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桃花的香气愈发浓烈,仿佛桃仙要将一世芬芳挥洒散尽。
方君乾轻咬他雪白的脖颈,印下下片片桃花烙痕。
“专门偷心的贼……”
反正自七岁两人初遇,他就偷走了自己的心,至今未还。
倾宇你可知,这种灵和欲的相互拥有,我渴望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