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白石选好一款项链,两万日元。谦也站在柜台边等着,白石从口袋里掏出谦也的那张信用卡,稍微回想了一下,输入谦也说的密码。密码正确,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对谦也的生日记得那么清楚。白石要了一只礼盒,连同袋子提到谦也面前,谦也一头雾水。
“这是用你的信用卡买的,”白石说着,另一只手把谦也的信用卡递了过去,“送给谦也的女朋友。”
谦也愣愣得不敢伸手去接:“为什么?”
白石思索了一下:“算作是我给没见过面的秋乃小姐的谢礼吧。照顾这样的谦也的秋乃小姐,真是辛苦了呢。”
谦也撇嘴:“什么嘛。”
“因为照顾谦也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当然谦也是不会知道的。经常因为没有好好听课而要补习、经常会因为跑得太快受伤、经常因为做错事内疚又什么都不说,照顾谦也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当然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因为谦也,很可爱啊。”白石望着谦也坏坏地笑了一下。
谦也无奈地接过手提袋和信用卡,心虚地说:“你这样说好像在向我表白啊,我会误解的。”
“哈哈,是吗?”被谦也这么一说,白石也感到那番话实在很暧昧,尴尬地笑着。
谦也无所谓地揽过他的肩,他们念书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举动,不过这种举动出现在两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身上着实有些不合适。谦也也觉得腋下勒得紧,但还是努力勾住了白石的脖子:“不过幸好是我,我是不会介意的。话说回来,藏,幸村君什么时候也喜欢男人了?还有你为什么总是跟喜欢男人的男人关系好?”
白石突然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谦也!”难道谦也误会自己是同性恋?谦也是不是也误会自己喜欢他?
“啊?”谦也终于放弃了那个极不舒服的姿势。
“那个……其实是因为……因为……”白石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巧合。而且当初幸村君他——”白石实在说不出来当初不知道幸村的性取向这种谎话,“其实是双性恋。”
“哦。”谦也显然没弄明白白石支支吾吾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虽然给了一声回应,但是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分明更加迷糊了,“其实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万一幸村君或者不二君喜欢上你……”
原来是担心这个。白石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白石按捺下对自己的疑惑,耐心解释:“那不可能。比如幸村,他就只是喜欢真田君而已。”
谦也似懂非懂点头:“白石,周末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了吗?我还是不去蹭饭了,但我也想帮帮忙。如果不二君的约会很开心,应该也能原谅我吧?”
“想法吗?”走出商场的白石抬头,看着对面楼巨大的LED屏幕上女星婀娜的身姿,“给他们订一个烛光晚餐之类的,就他们两个人的晚餐。”今天这种不温不火的聚会场面证实了,不二需要单独面对手冢,唯有这样才可能促使他们打破那面墙。
谦也赞同:“反正藏你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回去找找有什么适合情侣约会的餐厅。”
“有点晚了啊,谦也。去我那换完衣服,你可能会赶不上回酒店的地铁。”谦也只是来东京参加短期培训的,当然不会带着正装出差。他的一身行头都是从白石的衣柜里倒腾出来的,幸亏他和白石体形接近,衣服十分合体。白石问他:“明天也要上课吗?”
“是啊,明天早上从你那里赶过去也会来不及的吧。”谦也想了想,“上午的课就算了吧。”谦也轻轻松松作出了决定。
谦也打算翘课?白石有些犹豫,毕竟他是整个大学时代翘过的课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手指的人,虽然翘课这种事在谦也身上可能是司空见惯的:“这样好吗?”
“小问题了,随便补个假条就行。”
真田弦一郎007
警署外面的街道跟地球的纬度一模一样的走向,披着黑色大衣的真田站在警署门口,深吸了一口初冬冰凉的空气,看着街道一端渐露的鱼腹白,不由在内心里感慨,又是一个通宵。凌晨四点,一片昏黄路灯下的街道,除了警署内一个个窗口照射出的灯光,就只有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惨白的灯光在这条尚未苏醒的街道上,格外孤独。
真田突然感觉饿了,于是朝对面走去。
“欢迎光临。”店员从柜台上支起脑袋,撑着那双漂亮的双眼皮,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真田略微惊诧:“怎么是你?”这家便利店真田再熟悉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值夜班的一直只有男性,今天怎么会突然换成了一个女孩?而这个女孩真田也很熟悉,警署公认的便利店最漂亮的女店员,岩子梨花。
岩子梨花笑笑:“原本值班的成田君昨天感冒了呢,暂时我们会代替他值夜班。真田警部,刚刚下班?”
真田拿了几个饭团和两瓶牛奶:“是啊。”
岩子梨花一边拿着饭团过扫码一边说:“明明忙到这个时候才下班,也不忘记给女朋友带早餐,真田君真是体贴呢。”
女朋友?真田的大脑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瞬空白,所幸很快回过神来。熬夜熬得太辛苦,时常会有这种大脑突然停止运转的感觉。真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岩子梨花笑了笑,说是笑只是努力扬了扬嘴角,而岩子梨花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变化:“一共是720元。需要加热吗?”
在便利店里那股能够在一瞬间淹没他的大脑的疲惫感终于使真田放弃开车回家,他站在便利店门外,拆开一个饭团一边啃着,一边等待的士经过。口袋里忽然传出一阵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形成惊人的回响,吓得真田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赶紧按下接听,会这么早打来电话的,当然只有熟知他作息并且同样在这个时间起床的家人:“妈妈?”
“弦一郎,刚起床吧?”凌晨四点十八分,确实是平时的真田弦一郎刚刚起床的时间。
“是的。”真田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才刚刚下班,尽管他完全能适应这种作息,但母亲却不见得能接受儿子如此辛苦。
真田母亲像每个记挂出门在外的儿子的母亲一样絮絮叨叨问了一些真田生活上的琐事,其间真田拦到了一辆的士,跟母亲说稍等一下,捂着手机向司机说出地址。真田再接起电话的时候,母亲疑惑地问:“这个时间出门?你去哪里?”
“今天要去一个现场。”真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以把谎话说得这样流畅自然。
母亲放心“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弦一郎,这个周末我和你嫂子想去东京看看你和佐助。你方便吗?”小心翼翼地不像一个母亲,因为她知道真田和谁住在一起。
真田犹豫了一下,但是,这是自己的母亲,他有什么理由说不方便呢?“当然方便。”如果有必要的话,让幸村出去逛逛,幸村应当能理解的吧。真田想完,蓦然难过起来,对幸村提出这种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明明是一对爱人,如果连他都不愿意保护幸村……
“希望没有令你为难,我想见见幸村君。”母亲平淡的口吻一下子将真田的心脏冻结。
真田不愿恶意揣测自己的母亲,但是他也了解自己的母亲,母亲是个将传统的夫妇之道贯彻始终的女人,真田爷爷和父亲是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两个人,真田没有理由相信母亲会站在自己这边。母亲想见幸村,真田能够想到唯一的可能,是她打算劝退幸村。真田没有办法轻易说出“没有关系”这类话:“妈妈……”
“弦一郎,爷爷住院了,昨天刚从危重病房转出来。”母亲的口吻依旧平静,但异常坚定。她的声音就同她这个人一样,像一块裹着棉花的石头,看起来轻盈柔软,但若想要与她硬碰硬,就会磕得头破血流。真田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说不出话,只能听母亲接着说:“爷爷不想让你知道。他说,只要你还和幸村在一起,他就不会见你。但是,弦一郎,你知道爷爷有多爱你,你真的忍心,让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不能再看见你吗?”
喉咙很痛,真田努力了,但是发不出声音。
“实不相瞒,前两天我去拜访过幸村家了。”真田发现母亲声音里的一丝波动,转瞬即逝,“没错,我希望幸村君暂时离开你,只是暂时。不过,幸村君家人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所以,我只能选择与幸村君谈谈。在那之前,我要先征得你的同意,你可以不和幸村君分手,但是在你爷爷和爸爸面前,告诉他们你们已经结束了。爷爷去世之后,妈妈就不再干涉你们。”
一团火苗从真田的胃里升起,真田身体里的血液好似都被烘干了一般,整个人从内到外干燥得难受,真田咽了咽口水滋润他发痛的喉咙,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好。”一个字,很简单,却很难。
真田进了家门,一眼看到卧室的门大开着。真田经常晚归,幸村会给真田留着门,但常常门开着就是一整夜,因为真田一夜也没有回来。真田脱掉鞋袜和外套,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幸村有无论春夏秋冬都开着空调的习惯,所以天气虽冷,在恒温的空调房里睡着的幸村半身露在被子外面,一手搭在枕头边,一手搁在被子上面,真丝睡袍松松垮垮露出清瘦的胸膛。
真田躺进被子,看似熟睡的幸村立刻整个身体贴了过来,搂着真田的脖子发出一声轻笑。真田一愣,侧身面对着他,幸村没有睁眼睛,脑袋斜斜地贴在枕头上好像从来就没有醒过。真田握着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小声问道:“精市?”幸村张开眼睛,耷拉的眼皮表示他还没有睡够,毕竟现在才凌晨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