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阎魔从鬼云里撑起身子,浅碧色的双眸微微眯起,看了过去,“彼岸花么?”
“是。”
“若是能长大,倒也是很强大的妖怪。吾已知晓,汝带回去照顾便是。”顿了顿,阎魔又随意说了一句,“彼岸花戾气重,汝带着倒是挺好,等她长大了,或许可以引渡厉鬼。”
这么说便是把彼岸花当做冥府预备役的意思了,月白点点头道了声告退,便带着小彼岸花回去了。
彼岸花还太小,并不能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香香的,特别喜欢。
带着新生的小花妖回到家里时,月白已经被小彼岸花啃了半脸的口水了,不过他倒是没太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坐在走廊里被黑羽编了满头小辫子的白童子。
“黑羽!”月白低喝一声,正在给白童子戴花的黑羽一抖,飞快收好手里的小红花,“又拿白糖瞎胡闹吗!”
“哪有胡闹……”黑羽笑着,放开了顶着满头小辫子一眼过去犹如拖把的白童子,“给他梳梳头而已,反正在家里也没别的人看见嘛。”
“但是辫子太多了啦!”白童子软软地抱怨了一句,黑童子默默给他把小辫子拆开,辫子上的小红花全都拿下来,“还是大师父那样的头发好看。”
月白现在是梳的单马尾,平时在家则是散发,白童子其实挺喜欢单马尾的,但是黑羽总喜欢给他梳辫子。
黑羽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过去把小彼岸花抱过来,对月白说道:“先去洗洗脸,你脸都被啃红了。”
月白点点头,把小彼岸花交给黑羽后便回房间洗脸了。
白童子还在努力把自己的满头辫子给拆开,黑羽把小彼岸花举到面前,朝她皱皱鼻子,故作凶恶,“我还没啃过月白的脸,居然让你给捷足先登了!”
小彼岸花撅着嘴巴,朝他吐了个泡泡。
黑羽翘着唇角,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于是小彼岸花便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月白不太会照顾小孩子,所以三个小家伙的日常饮食起居基本都是黑羽一手包揽——或者说家里大大小小五个人的日常都是他负责。
不过小彼岸花似乎更喜欢月白,睡觉一定要拽着他的袖子,如果月白不在,那她便比较黏白童子。
黑羽刚开始还觉得看月白手忙脚乱哄孩子挺有意思,但是时间久了也觉得有点糟心,怎么对刚来不久的小孩子都这么温柔,对他反而冷冷淡淡?
这天,两人做完日常的引渡亡魂的工作后,又接到判官的传信说哪里哪里又出了点问题让他们跑一趟,于是他们也只好回头加班。
夜晚的京都城并不寂静,哪怕主街道已经人影伶仃,但总有几个地方依旧灯火通明。
月白飘在京都城主街口,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模样的东西,翻了几页。黑羽便蹲在房顶一角,对着月亮打哈欠。
“明枝子……啊,找到了。”月白平淡无波地说着,苍白修长的手指点在册子上,“走吧,去花町。”
“啧。”黑羽伸了伸大长腿,用一种老年人似的龟速站起来,“你小孩子家家的去花町干什么?”
月白心里呵呵一声,心说他都死了上百年了谁和他小孩子家家,把手里的小册子啪的一收,一言不发自己往花町走。
“诶诶?白?”黑羽飞快窜了上去,把胳膊搭在月白肩上,哥俩好的勾住他脖子,笑嘻嘻道,“不要总是这么严肃嘛!”
“你才不要总是这么懒散!现在是工作时间,你……”
“好啦好啦,我也是有在认真工作的。”黑羽勾起手指在月白脸蛋上点了几下,细腻滑嫩的触感让他有点不敢使劲,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把他的脸给划破,“不过花町乱得很,你在街口等着就好,我去里头把那个什么枝给逼出来,嗯?”
月白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指,秀气的眉头蹙起,语气冷淡,“我当鬼使的时间比你还长,有什么情况是我没遇见过的?没有必要在街口等,一起过去就好。”
黑羽耸耸肩,没再反对,“你这张脸可真不像能去花町的样子。”
“脸?我的脸怎么了?”
黑羽却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心想月白还只是少年时便成了鬼使,至今也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好看又干净,怎么看都觉得像一只矜持高傲但很无害的小猫。花町那种地方……总觉得连花灯的光芒都会把他给弄脏。
舍不得,舍不得。
月白不明白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又在瞎捉摸什么,便没搭理他,直奔花町而去。
第四章
花町这种地方,的确是很乱。
自踏进这块区域开始,那些暧昧露骨的调笑便不绝于耳,几遍仅仅是从上空飘过,也能无意间看见点亮瞎人眼的东西。
月白小册子认真找路,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根本没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向来懒懒散散的黑羽倒是沉着脸,对这片地区污染了他宝贝弟弟的耳朵表示很不满。
不多时,月白便找到了他要找的目标人物,从鳞次栉比的屋顶飘过,在其中一个屋顶上停留一瞬,身影便直直穿过屋顶进到里头。
黑羽紧跟其后,刚一进屋便被一股冲得辣眼睛的气味给熏得一个踉跄,接着想都没想一步跨到月白身后,手臂一把圈住他的脑袋,宽厚的手掌把他的眼睛和鼻子都给捂住。
屋里的一对男女正滚在一起,放肆地叫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月白视线被挡,不由得顿了顿,但是也没说什么,摸着手里发烫的册子确定没找错目标,便把册子收到怀里,就着这个别别扭扭的姿势,扬起手中的招魂幡,一串鬼火从幡中卷起。
几乎是同时,原本还在惬意地说着下流话的男人突然尖叫起来,尖锐惊恐的叫声几乎破音,又在尖叫刚出口的时候被硬生生掐断至无声。
男人迅速化为一滩浑浊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混杂在劣质熏香和□□的气味里,格外难闻。躺在血水里的女子闭着眼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哼,血水顺着她的肌肤攀爬上去,往她的左眼汇聚。
招魂幡上鬼火卷起的刹那,血水中的女子撑起身,血液犹如活物一般蠕动着在她身上爬行,肌肤却白皙得发光,沾满鲜血的手在虚空中一挥,一道血光幻化成张开的渔网,直直朝卷来的鬼火扑过去!
血光和鬼火相撞,发出滋的长长一声,像是烧得红通通的铁块被淋上冷水,听得人头皮发麻,青烟里扩散出来的气味也让人想吐。
月白看不见那些画面,但是能听得到,感觉自己的鬼火被对方给扑灭了,被捂着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没等他真正开始动手,黑羽便把他往后拉了拉。
“这么个脏东西哪儿用得着你动手?我来我来,你后退点别弄脏了衣服。”
说完黑羽便放下了胳膊,将背上的黑鸦背饰扯下来,砸了过去。
他这一砸恰好将女子的逃跑路线给堵住,下一瞬黑鸦睁开眼睛,月白招魂幡上的鬼面双眼也有黑光一闪而过,一张结界哐一声扣了下来。
“诶——不要这么粗鲁。”女子娇声笑着,鲜血被她吸收殆尽,露出了一张明艳妩媚的绝色脸庞,衣服只是随意挂在身上,敞露出曼妙的身体,“啊,不过如果你喜欢粗鲁一点,我也是愿意的。”
黑羽连话都懒得说,手中的巨大黑镰直接挥了过去!
女子不敢硬接,柔软的身体向后飞快滑了出去。
月白闲在一边,便抱着招魂幡在屋内走动,跨过乱七八糟的衣物,转了半圈后停在角落了,伸出脚尖在那一块榻榻米上踩了踩。
“给我从那里滚开!!”在镰刀下躲避的女子突然怒吼起来,鲜红的双手狠狠将挥来的镰刀拍开,疾冲向月白!
“你想跑哪去?”黑羽比她还快,镰刀的刀刃神出鬼没的勾在她的腰身前,“你逃不掉的。”
眼看锋利的刀刃就要将纤纤细腰给斩断,女子骤然刹住,身体灵活一转,鱼一般从刀刃前游躲过去。
月白仿佛没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把招魂幡在那块榻榻米上戳了戳,然后掀了开来。
榻榻米下是一个暗格,散发着丝丝寒气,打开暗格后,里头的冰块里封存着一个残缺不全血r_ou_模糊的猫咪尸体。
月白用招魂幡碰了碰冰块,那冰块便开始飞快融化,冻住的血水也随着冰水流到下方,逐渐露出猫咪的尸体。
招魂幡上的鬼火将猫尸卷住,却没有烧着猫尸,而是将缠绕在猫尸上的黑发和符咒给烧掉。
女子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当猫尸上最后一缕头发连同符咒被烧掉时,黑羽的镰刀也终于将她的防御血光给打破,巨大的刀刃将她拦腰斩过。
镰刀并没有将女子的身体给斩成两段,而是从她的身体穿过去,勾出一道半透明的魂魄,镰刀上缠绕的鬼火如同锁链一般将魂魄牢牢绑在镰刀上,几声扭曲的尖叫之后,魂魄便被鬼火锁链给拖走,拖进了月白的招魂幡。
失去了魂魄的身躯轰然倒地,流出恶臭的血水,原本丰腴婀娜的身躯在血水中迅速变得干枯衰败,最后仅剩一具带血的骷髅。
与此同时,暗格里的猫尸也化成了白骨。
“搞定!”黑羽把巨大镰刀扛在肩上,凑到月白身边,“这是什么?”
“是庇护这一片区域的野神。”月白低头看着猫咪的尸骨,淡淡说道,“那个明枝子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邪术,把它给抓住,利用它使自己不老不死,还躲过了冥界的探查。如果不是它用最后的力量给冥界传了信,估计要等到事情很严重后我们才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