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动内力,无双闷哼一声。
右手按住腹部,只觉腹痛如绞,好似有千万根小针在来回扎刺一般。
余月大惊,慌忙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孔雀翎。
听见身后几声锐器击打在墓碑上的铿锵之音。
千钧一发!
狼狈地爬起。
余月额头已多了一层白毛冷汗。
旋即,桀桀怪笑:“肖倾宇,你死定了!”
是的,此刻的无双因真气逆行,自顾不暇,更别提有能力反击。
却听他淡淡一句:“是吗?”
“你还能……”
余月不忿之语噎在喉腔。
旋即,瞪大双眼一头栽倒!
他的背后,整整齐齐钉着七枚淬毒的孔雀翎——无双公子的“风卷流云散”不单是借器打器,更是利用暗器反弹之力一击毙命!
这一击,余月没能避过。
肖倾宇跌坐于地,却仍气度端凝。
只听他冷冷说道:“肖某不会让你死在莫姑娘墓前——因为你不配。”
夜莺死,余月殁,方简惠非死即疯,一众杀手更是伤亡殆尽,不留活口。
肖倾宇双手朝地面一拍,人已飘回轮椅。
经过方才那一场大战。
他已精疲力竭。
“公主。”他无力咳嗽几声,显然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眉间。
写满恹恹的孤寂。
但他却给人一种凄绝艳丽之感。
看着簌簌发抖的毅飞莼,无双同情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金枝玉叶如莼阳公主,大概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般惨烈动魄的厮杀。
“公主,没事了。”莼阳惊魂未定,无双只好弯下腰扶起她。
肩头悠忽一凉,紧跟着近乎麻痹的痛慢慢的扩散全身。
半截刀身没入他单薄的肩膀,冰冷刀锋映出肖倾宇此刻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才是聊盟最后的杀招。
起初的狼狈,只不过是她和他们合演的一出戏。
☆、第一百九十一章
薄薄的刀刃,泛着幽幽蓝光。
正是那柄抹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匕首!
毅飞莼握着刀柄的手难以觉察地颤栗着。
蓦地“啊!————”一声尖叫,毅飞莼宛如烫着般忙不迭甩开那柄沾血的匕首,盯着匕首的眼神宛如对待一头洪水猛兽。
她居然……伤了他!?
如琴断弦,如鹏折翼……
金光在肖倾宇瞳孔里轰然炸开!
毅飞莼顿觉得脖颈一紧,立时感觉呼吸困难!
眼前男子眼神凌厉,杀气凛然。他依坐轮椅,长发披散肩头,荏弱无依中透出毁天灭地的杀伐煞戾!人冷,眸利。
清冷如雪。
傲得萧煞。
“呜……”毅飞莼想叫,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吞吐的只有自己的呜咽喘息。
无双面如止水,毫不动容地将手掌天蚕金线慢慢收紧。
金线在她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妖艳红痕。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凄美。
当起初的惊惶散去后,只剩下满腔的不甘怨怼。
她恨恨盯着他。
纵然知道自己性命全系于肖倾宇指尖的微微一颤,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懑哀怨。
——因为你,他娶我却不爱我。
因为你,他成亲二载却依然对我彬彬有礼却也冷淡疏离。
疏离到,从未吻过我的唇,甚至从未碰过我的指尖……
纵使我什么都没做错,他也会因爱你而防我厌我。
我经常想,如果没有你,他可会爱上我?
肖倾宇,你可知我心中的恨?
这样的毅飞莼,令无双公子无声一叹。
一声叹息,道尽尘世多少哀怨,只道人间纷扰长别离。
肖倾宇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走吧。”
松手。
大口空气立马涌入口腔,毅飞莼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呼吸起来!
她苍白着脸,脑海里不断重复那一幕——
手中匕首刺破肖倾宇肩头,殷虹的血渍渐渐在白衣裳氤氲开来,宛如冰雪中蔓出的凄艳桃花。
自己竟真的伤了他……
伤了他……
难以相信自己竟从公子无双手中得了条生路,毅飞莼指尖还在不可抑制地微颤。
别说逃走,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奉。
“别等我后悔。”
——说完这句话,肖倾宇寂寥一笑,笑得,寂天寞地的苍凉。
毅飞莼终究还是走了。
残阳似血。
无双划着轮椅穿过墓地,寻了块干净的地方,来到一棵柏树下静静而坐。
他并不怕死,
他只是不想和这些人死在一起。
人走,
夜凉。
古烈陵,终是隐没在苍茫寂冷的暮色中。
此刻皇宫里正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在将一干刺客一网打尽后,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寰宇帝竟出人意料地回到了皇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臣惶惶跪了一地。
寰宇帝的发丝有些凌乱。日以继夜地打马狂奔,披星戴月地匆忙赶路。
他也很累,很疲倦,但他无暇顾及,也无心顾及。
环视着石阶上那个还来不及被擦洗的血迹,方君乾磁性的声音有一种平静的张力:“发生了什么事?”
“回陛下,刚刚有百来刺客从不知名的密道闯入皇宫企图杀害公子,幸亏公子公子不在宫中,且我等又早早听到女婢示警,这才重创了他们,此刻正全城戒严搜查逃亡的刺客。”
方君乾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安然无恙就好。
眼神梭巡周围捕捉着那抹清灵出尘的身影,随口问:“无双公子呢?”
侍从答,不知。
寰宇帝一转身,便看见毅飞莼刚巧步入宫门。
玉容惨淡,花唇哆嗦,此刻的莼阳公主神魂落魄,直如艳阳下一缕即将灰飞烟灭的孤魂。
方君乾挑眉:“莼阳?”
毅飞莼抬头,便看见斜阳将隐处,一线微光勾勒出颀长而寂寞的身影。
莼阳浑身一震,宛如一潭死水注入了生机,波光粼粼,涟漪点点。
她朝他露出一抹绝艳浅笑,道:“陛下。”
方君乾笑问:“你见过倾宇么?”
不眠不休赶回皇城,他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见过倾宇吗。
毅飞莼不觉怔了。
她想笑。
肖倾宇,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你,他会不会爱上我?
其实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在错误的时间,邂逅了错误的人,纠结了错误的感情,蹉跎了错误的一生。
天意的定数里,你我终是擦肩而过的别离。
他带着这一场错过般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绽开的笑容。
毅飞莼优雅了神情,高傲了姿态,声音如烟如雾:“公子在古烈陵……”
方君乾说:“谢谢。”
然后,转身,就走。
留给她一个孤冷如惊鸿的背影。
仿如绝望的离别。
这一走,怕是永诀。
毅飞莼闭起双眸,忍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