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南王胆子够大。”宫九倒了杯酒,“说起来先生到底送了南王什么宝贝,大老远的从沙漠跑来这里。”
“宝贝倒是宝贝,不过只有他才受用的了。”仲彦秋接过宫九递来的酒杯,“能叫他坐立不安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叫我死了只他一个人知道才好的宝贝。”
“那可真是个好宝贝。”宫九叹息道,“听得我都想要了。”
“九公子富甲天下,自是不缺这么个宝贝。”仲彦秋说道,“南王可不比你。”
他说着目光自宴席上的客人面上扫过,这宴席上的玄机他看得懂,宫九自然也看得懂——
有钱,无权。
席上之人大多如此,南王想要皇位,但皇位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招揽军队,要买通朝臣,要耳目灵通,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用钱垒出来的,如果他就想当个逍遥王爷那以他的封地产出是毫无问题的,但如果他想要造反,那么点钱可就是远远不够了。
他需要钱,大量的钱,而这些列席的商人们可不就是最好的敛财对象。
“这吃相可真是不怎么好看,皇室的脸都叫他们给丢尽了。”看着南王世子同商人们混在一道,宫九摇头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借他们些钱接济一番。”
“欠了九公子的债,可不得倾家荡产来还。”仲彦秋似笑非笑,顺手把手中的酒泼在了地上。
“伙计想改换门庭,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宫九说道,“况且镖车上那八十万两可是货真价实的。”
常漫天押的八十万两白银是宫九的东西,劫镖的也是宫九手下的人,或者说以前是宫九手底下的人,这大抵就是个手下生了异心想要带着投名状改投南王府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除了这手下是六扇门的人稍微有点意思之外,故事老套得仲彦秋闭着眼都能再说出几十个来。
“说起来,先生怎么知道南王一定会看你的礼?”宫九问得漫不经心,好像全不在意的样子。
“有你在,我就是想让他看不到也难。”仲彦秋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南王世子被恭维得找不着北无暇顾及他们这边,他便招呼了六子一声,没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开了南王府。
宫九摩挲着仲彦秋用过的筷子,捂住脸无声大笑起来,笑得两只眼睛充血的红。
他的右手不自然地扭曲着,骨头断裂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
哎呀呀,这么多年过去x_ing子还是一样的烈呢。
他也不等南王世子走到这边,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摇头晃脑哼着台上小唱们唱的段子往外走。
一个穿青衣的丫鬟走在了他前面,“客人请跟我来。”
宫九向来不怎么认路,幸好南王府里总是不缺他派出来的细作的。
南王府的大总管江重威正在清点客人们送来的礼物,长长的礼单上列了各色奇珍异宝,东西是要放进库房里的,而这份整理好的礼单则要呈给南王过目。
而后他要去库房里取一斛明珠,两面玉璧,南王已经答应将其作为爱妾的生辰礼。
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非常的慷慨。
更何况比起今天收到的贺礼,区区一斛明珠两块玉璧又能算什么。
他挂在腰间的钥匙碰撞着作响,南王府几十道门的钥匙都在他身上挂着,每一把钥匙都通往南王府的机密重地。
叮叮当当。
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钥匙的声响,八个金甲护卫跟在他身后,他向来是个很谨慎的人,江重威已经可以看到守卫着库房大门的铁甲卫士了,这些卫士都是他精心训练出的精锐,忠心耿耿地拱卫着南王府的每一处要地。
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今天他也是寿宴上的座上宾,办完这趟差事他就要去宴席上喝寿酒了。
宝库的大门三道,一尺七寸厚的铁门散发着森森寒气,江重威用腰间的钥匙打开那一把把沉重的锁,推开最后一道门,森森寒气扑面而来。
江重威独自一人走进了库房,他从不会带人进去,连死蚂蚁都不会有的库房里也不会有能威胁到他的危险。
然而这一次当他走进库房时,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他悚然一惊,下意识的一回头——
……
金甲护卫们站在门口,像是木雕石塑一样。
他们已经站了很久了,江重威却还是没有出来,过了许久之后他们对视一眼,叫人撬开了库房紧闭的大门。
江重威晕倒在地,他的脸上盖着一块雪白的缎子,上头绣着大朵黑色的牡丹。
第二十二章
南王府遭了贼,这个消息搅乱了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南王强笑着提前送走了客人,扭过头脸上就换上了y-in冷的神情。
“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x_ing情暴戾,尤其是在皇位之争上输给了先帝之后,更显得喜怒无常。
副总管满脸为难地走上来,低声向南王汇报府里的损失。
库房里并未丢东西,那些珍宝金银丝毫未少,只不过大总管江重威丢了一双眼睛,腰间的钥匙少了一把。
“哪一把?”南王世子沉不住气,开口问道,江重威身上带着的都是王府里要地的钥匙,丢了哪一把都足够让人头疼的。
副总管眼神闪烁抬眼瞧了瞧南王父子的脸色,吞了吞唾沫垂下脑袋道:“丢的是……是王爷书房的那把。”
“江重威那个废物!”南王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y-in沉了下来,他狠狠把手上的茶盏往地上一摔,扭头快步往书房走去。
南王世子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总管……”门外小厮见南王父子走了,才小心翼翼地跑到副总管身边,“江总管他……”
“哪有什么江总管。”副总管板起脸狠声道,“江重威玩忽职守,王爷已将他赶了出去!”
小厮一愣,下意识抬眼,正对上副总管的眼睛,立时打了个激灵,“小的这就把他送……赶出去!”
见他上道,副总管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快些去吧!”
小厮一溜烟跑走了,周围探头探脑偷看的小丫鬟满脸不忿,“江总管往日待他那般好,忘恩负……”
她没说完身边的大丫头就拽了他一下捂住了他的嘴,“你且闭嘴吧,不懂就别瞎说。”
“呜呜!”小丫鬟瞪眼,脸涨得通红。
“你还不服气!”大丫头板起脸小声教训道,“副总管这是在保江总管呢!”
作为府里的大总管,江重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王爷怎么可能愿意把人放走,然而一个瞎了眼的高手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养起来浪费偏又用不了,加上他又弄丢了书房钥匙极有可能造成机密外泄,以他们这些下人对南王父子的了解,秋后算账的话江重威十有八九得把命填进去。
对外说上一句死于贼人之手,谁敢有什么异议呢。
倒还不如趁着王爷还没反应过来把人丢出去,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南王父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说不得还得好吃好喝地把人养起来,免得寒了那些为他们卖命之人的心。
小丫鬟懵懵懂懂地点头,副总管往她们那一瞥,粗着嗓门喊道:“瞎看什么呢,都给我干活去!”
周围偷看的小丫鬟大丫头作鸟兽散,副总管左右看看,揉揉脸做出极担忧的样子,快步往南王书房的方向走去。
南王的书房素来只有南王父子和他们的幕僚,以及江重威能进,即便是副总管也被拦在了外头,只能听见里头南王暴跳如雷地咆哮。
南王几乎砸了桌上的所有东西,笔洗砚台花瓶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却还带着几分他绝对不愿意承认的恐惧与不安。
今天能潜进王府的库房偷走他书房的钥匙,明天是不是就能走进他的卧房带走他的x_ing命?
江湖人!
南王把手边能碰到的东西挥落在地,“给我查!”
“父王。”南王世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小的木盒子,神色古怪地递给南王。
那盒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摔了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筒,上面用红绸系了一纸信笺——白银三万两,幸不辱命。
这是书房里原本没有的东西。
南王打开被蜡封好的竹筒,倒出一个纸卷,他展开一扫,脸色就变了。
“怎么可能!”他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见了鬼一般。
“父王?”南王世子伸头瞥了一眼那纸卷,只见上边空无一字,竟是一张白纸。
“这不可能……”南王喃喃道,“不可能……”
酷暑的天里,他却冷得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冰水。
“传信给叶孤城……让他……速来。”
此时另一边,江重威从王府后门被推搡了出来,他的功夫本是极好的,此时却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甚至还被人推了个趔趄,小厮虎着脸把包袱塞进他的怀里,“走吧走吧!王爷不留你了!”
江重威眼睛上裹着的布条还带着血,满脸茫然地站在街上,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