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是来上船的,不是上床。合着你用下半身控制大脑?”
金何坤觉着耳熟,吊儿郎当地回头一看,猛然洒了半杯酒!
什么玩意,这你妈是陈燕西!
陈燕西穿着衬衣,牛仔裤向上挽起一圈,将好露出脚踝。他双手揣兜里,下巴微抬。审视金何坤时,因昏暗灯光,陈燕西半眯眼,显出几分慵懒。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陈燕西扯动嘴角,要笑不笑。
金何坤这人,身材颀长。即使坐在椅子上,双腿依然迷人眼。嘴唇薄,鼻翼窄挺且直。本应是个薄情寡x_ing的英俊长相,倒被那不笑也含情的眼睛夺了视线。
他看人之时,习惯x_ing带职业假笑,于是又有几分疏离感。江湖浪荡贵公子,合该就是这一卦。
陈燕西被对方“s_ao里s_ao气”的笑容撞了一腰,断定这玩意个祸害。他瞥一眼金何坤,满是警告之色。然后转头,朝他身上的宋阮抬抬下巴。
“还不下来?”
“宋阮,是我要请你还是背你。来这儿几天,我给你说的话都忘了?啊。”
宋阮喝多了,明显不想走。抱着金何坤的脖子,又有些尴尬。陈燕西于他来说,是严厉过头的教练,半个救命恩人。
宋阮吓得一缩脖子,不抬头。
陈燕西啧声,打算上前拉开两人。金何坤瞧这架势,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想着可他妈找到机会甩人了。
不等木奉打野鸳鸯,金何坤赶紧扒拉掉“二十岁挂件”。他淡定起身,站直了才发觉比陈燕西高出半个头。金何坤顺着视线看去,晦明灯光洒在对方领口,露出一截瘦削锁骨。
金何坤眼色暗几分,摸到手腕上的佛珠,默念三秒。
宋阮想拉住他,陈燕西剐一眼,又悻悻收回。
金何坤对陈燕西挺感兴趣,特别是皮囊。两人撞肩而过时,他有意侧过头,附在陈燕西耳边挑衅。
“朋友,今儿个要是你坐我腿上。我保证,你也舍不得起来。爽一次,想两次。想多了,说不定还想成x_ing上瘾。”
“我想你大爷!”
陈燕西的火气蹭蹭冒,当下就要发作。抬首对上宋阮迷茫的眼睛,他又头疼不已。这雏鸟遭遇情场老手,真他妈不知深浅。
宋阮那脑子八成没发育完整。
金何坤坏笑几声,见好就收。他遁到酒吧门口,又下意识回头看。
陈燕西背着他,正数落宋阮。他脊梁挺直,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戳着宋阮的肩膀。那小孩垂头,一声不吭,挺可怜。
金何坤摸出根烟点上,吐口烟雾。几秒后,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是真觉自己和陈燕西有缘,也真觉这男人有意思。
实则这是他们第三次相遇。
还有一次是在傍晚黄昏,小镇拥堵的街道上。
仙本那的建筑颜色鲜明,大片大片的红,大片大片的蓝。绿墙夹了棕咖,金黄缀着粉。整个望去,是最恰当的电影配色。
金何坤百无聊赖走在街头,时逢下午六点,小镇各街道面临一大严峻问题——堵车。
这儿没红绿灯,更没交警,全靠民众自己解决。于是男声女声,马来语英语偶尔夹杂几句中文,人们吼得锣鼓喧天,战火纷飞。
金何坤停在街口,一看这架势,没个把小时绝对散不去。他懒得凑热闹,正准备调头离开,换一处地方溜达。
遽然,在百米开外的街巷那头,忽有一人站于众车之上。
鹤立j-i群,格外惹眼。
逆着霞光,金何坤抿唇,这次彻底将墨镜取下。
他看得很清楚,是陈燕西。
陈燕西双手揣兜里,长腿一迈,从拥挤的车与车之上走过去。那态度相当无所谓,好似叛逆期格外长。
当地人见怪不怪,吵着怎么疏通车位,也没人阻止他。
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金何坤转动手中佛珠,盯着陈燕西移不开眼。对方将袖口卷到手肘,跨步时裤脚顺势往上提,露出踝骨以上更多部分。
陈燕西戴着耳机,叼着烟,微微低头。身后通红霞色染了天,衬得他俊雅异常。
又痞又帅。
他一步步走过去,无畏且洒脱,极富少年感。
金何坤蓦地想起一句歌词,这时光是一个少年犯,你有多迷茫他才懒得去管。
他又想起陈燕西的朋友圈,封面照片是鲁迅,上书:教潜水原本是可以赚钱的,后来做的人多了,也就不赚钱了。
慢慢变成了为人民服务。
金何坤咂摸片刻,哑然失笑。
这男人真挺酷,有趣又世俗。
——
作者的话:
【这个故事的基调是:温柔、浪漫、偶有诗意,又带着绝对疯狂。】
注:
①PADI(ProfessionalAssociationofDiverInstructor国际专业潜水教练协会)水肺潜水,PADI同样教授自由潜,只是更偏向休闲和保守。
AIDA(InternationalAssociationforDevelopmentofApnea世界专业自由潜发展协会),出了名的教练考核严苛,多出竞技自由潜运动员。
还有其他一些潜水组织,如SSI、CMAS、NAUI等。
②OW课程:OPENWATERDIVER(开放水域初级潜水员)
AOW课程:ADVANCEDOPENWATERDIVER(开放水域进阶潜水员,AOW的水深限度是30米,并且可以做夜潜)
③跨车一事,取材于仙本真实事件,一本地男生。旅游者切勿模仿。
第二章
陈燕西是在一阵响铃中惊醒的。
“打雷要下雨!雷欧——下雨要打伞!雷欧——”
曲调极有节奏感,歌词泛着滚滚傻气。要说这铃声是谁弄的,还真不是他自个儿。
“唐浓,有事说,没事滚。”
陈燕西拿过枕边一手表似的物件,刚就是这玩意发出尖叫。他睁眼瞥了下时间,凌晨五点,晨光熹微。
但他昨天睡得晚。
“佛罗里达和仙本那的时差是多少,来,你给哥哥算一下。是不是嫌我命太长,盼房价暴跌、盼股市暴涨,都比不上盼我早日猝死。”
“别倔,别横,别嘴硬。”
扩音器传来一冰冷的声音,唐浓吐出七个字,不再说话。
陈燕西啧一声,火气顺势下去了。他烦躁地揉揉头发,坐起身来。窗外大海波涛汹涌,隐有旭日初升之兆。
“说吧,什么事。”
“先聊聊你的状况。”
唐浓那边有些嘈杂,偶尔冒出几道电流声,信号不好。
“最近如何,监测仪传来的信息,只能展示心率根据深度变化产生的反映,上次交给你的潜水电脑为什么不用。”
陈燕西赤脚踩在地板上,混沌大脑稍微清醒一点。
他接一杯温水,往窗边走去,“我不爱用那玩意,戴手腕上是累赘。饮食情况就那样,这边也没什么好吃的。”
“失眠就听鲸啸,放心,睡得着。唐浓,你平时废话没这么多。”
“到底什么事。”
唐浓一顿:“范宇幽居症发了,他的科研任务刚结束。整个人处于易怒状态,我想认识你的心理顾问。明年初在留尼汪有一次民间科学家组织的‘追鲨’活动,准备给部分鲨鱼安装追踪器。”
“你俩消停点,行不行。”
陈燕西推开窗,清晨的海风猛然灌入,吹起他额前发丝。夹了淡淡鱼腥味,海边已有渔民准备出航。
“就算范宇的身体吃得消,精神恢复也没那么快。去年研究抹香鲸的发声与交流,结果怎么着,嗯?唐浓,我不是每次都在场,不是每次都能救你们。”
“人类研究海洋生物的步伐,与它们即将面临的危难相比,实在太慢了。”
唐浓喝口牛n_ai,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唐博士多年来不与蠢货论长短,于是言简意赅。
陈燕西知道拧不过,捏了捏眉心:“成,给你也行。要么,你把这破通讯仪的铃声改了。要么,你叫声爸爸。”
第一个愿望倒是迫切又实在。
唐博士聋得恰到好处,声音毫无波动。
“顾问师,联系方式。”
陈燕西舌桥不下,愣了片刻。说来奇怪,人挡骂人、佛挡喷佛的抬杠神功,在唐浓面前永远不起作用。
他实在没辙,翻着通讯录报了一串号码。
“你们搞科研的也别太拼了,又不是体制内,还得自己掏钱。听我话,今年回家看看,总在海上飘着算什么事儿。”
唐浓没理他瞎扯,破天荒笑一声:“你怎么不回家。”
陈燕西:“......”
聪明人问到点子上了。
陈燕西不回家,真是被逼的。
原以为当初年满十八,成功出柜,此后与结婚这档子事天各一方。
谁知,他战斗力极强的老妈程珠怡冷笑道:你以为是Gay就不用相亲?
这话吓得陈燕西满地打滚,趁老爸陈明预订北欧三月游的行程时,提起行李空遁了。
很小的时候,他觉得x_ing向是个大问题。藏之于心,攥着紧紧不松手。二十岁那年,第一次打破个人记录,顺带考取AIDA教练证。他觉得自己独立了,视婚姻等世俗关系为洪水猛兽,说话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