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看着买,他的画作我都喜欢。
—坤爷,大恩不言谢,我就以身相许吧。
—您看行不行?
金何坤看了几遍回复,抿着唇,没多少情绪波动。怎么不行?行惨了。天知道他多想将陈燕西打包收拾好带回家。
但不是现在。他还在等,等对方一句坦诚。
等陈燕西找到他,同他讲:我曾是这样的人,如此活过。往后我想与你共余生。
—接到程阿姨早点回去,我去单位了。
避重就轻,其实不算金何坤的作风。他收起手机,驱车赶至公司签到。
机场与火车站差别不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繁忙。坤爷刚进公司,恰好遇上陈艾。两人之前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关系挺好。
同走一段路,金何坤说起C市空管局与本市航空总公司,将于周四举行三员交流会。这种活动说穿了是去体验,早上开会、中午吃饭、下午进行模拟友谊赛。
陈艾是要参加的,两人约个时间,打算星期四早晨一起出发。
模拟友谊赛,听名头就知不怎么计较排名。大多管制员、机场指挥和飞行员以此作为“互相体谅”的机会,减少一点在甚高频抬杠的龌龊。
金何坤去年模拟赛拿第一,只是过程并不怎么美好。他与另一名管制员在波道吵得不可开交,导致坤爷留下后遗症,觉着管制这工作压根不是人做的。
雷达屏幕上的飞机七进三离,这点流量与实际工作比起来压根不入眼。金何坤却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没吃猪r_ou_,也见了满地猪跑。可真要他指挥起来,脑子一直是懵的。
那位管制员去做机长,估摸是抱着调侃的心,在波道里自以为很幽默地杠几句。搞得坤爷脾气一上来,陆空通话的英语中夹了很多句脏。仅是“surprise!Motherfucker!”,就出现五六次。
最终以排名第一,领导点名批评的下场告终。
从那之后,金何坤撞上三员交流会便头疼。
导致他一听见“Ground,AirChina042.One,two,three,four,fife.Howdoyoureadme.”,下意识想爆粗口,“我read你大爷!”
“今年我们一组,”陈艾与金何坤分别前,拍了拍对方肩膀,“保证不让你发脾气。”
他笑起来很好看,陈艾算是挺温柔的男人。工作多年,仍规规矩矩穿制服上班。不少老管制员在扇区的穿着像睡衣,金何坤看不惯。可也不关他的事。
坤爷意味深长地盯一眼陈艾,“怎么,好事将近?”
“看你最近笑得频繁,在波道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恋爱了?”
陈艾没掩饰,耸肩笑道:“有感觉,还在培养中。”
“等这事儿成了请你们吃饭。”
金何坤挥挥手,算是应下了。他匆匆赶往会议室,一般情况来说,除极端天气外,航班不会延误。今日坤爷格外希望准时,他刚给展场那边的熟人打了招呼,商量明天一早过去买画。
梁国欲是近两年的艺术界新秀,印象派。画里表达的东西很特别,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怅然感。分明是个男画家,细腻处不亚于女x_ing。
陈燕西多数时候是个世俗的人,唯一脱俗的爱好是买画。这得益于他爹陈明的影响,欣赏美总叫人格外愉悦。
而谈及画家时,除去家喻户晓的名人,他更偏爱小众画家。金何坤不懂画,妙在他懂陈燕西。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可以通过什么途径购得。
此前金何坤询问陈燕西:什么是艺术。
燕哥拽兮兮地回答:别问我什么是艺术,我不知道。我活着就是当代艺术,我死了就是艺术史。
后来坤爷才晓得,这话是任航说的。而那人已自杀。圈里人形容他走得何其烂漫,何其荒诞。
翌日清早,金何坤选一副梁国欲的作品,《殉道》。惨白的画布上留一道深红,慢慢延伸至天际,变得浅淡。
这画的介绍只有寥寥四句:
从不祈求理解与懂得
揭开欣欣向荣的和谐
梵高割了耳朵
谁是艺术家谁是画匠
只一眼,金何坤脚下步子迈不开。他知道,就是它了。
陈燕西定会喜欢它。
它就是陈燕西。
燕哥收下《殉道》时,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他盯着四句简介出神,半晌说:坤儿,你真他妈懂我。
何其幸运。
盛夏C市,日子走得既快又慢。似迈过漫漫时间长河。
陈燕西回归后,一战成名。各大潜水运动品牌商找他代言,甚至想安排杂志采访及记者会。阵仗大得不行,燕哥很烦恼。
他一不喜欢追名逐利,二不喜欢抛头露面,参加比赛纯粹是圆自己一个想念。代言、广告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陈燕西向合作商介绍了沈一柟,毕竟他年轻几岁,心思也在竞赛之上,未来可期。
实在被媒体念叨得烦,陈燕西一气之下出走大慈寺。天天蹲在庙里,死守傅云星。
“大兄弟,你们真的坑人。”
傅云星披着袈裟,头顶冒汗。他真觉着佛门里头应该紧随时代发展,装上中央空调。这气温天天都在40°的边缘试探,一不留神能飙高了去。
没有空调,实在很难苟活。
陈燕西坐在棕垫上,手里拎一串佛珠,赖着不走。
“我哪坑,给你提供业绩来了,你还嫌弃。”
“说实在的,傅大师。真不打算还俗?”
“我说了,你要能和坤哥长久,我就还俗。别cao心我,先把您自己的感情问题搞清楚,啊。”
傅云星敲着木鱼,时不时撩一下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闲聊。
“那你准备好蓄发,等小爷我忙完手头事。转脸就要跟金何坤入洞房,别不信。”
“信倒是信,”傅云星闭着眼,老神在在,“就是不知你能瞒多久。燕儿啊,你信我会未卜先知吗。”
“我跟你讲噢,再不离开大慈寺,小狐狸精可就赶着去你官人家啦。”
陈燕西莫名地挨一句咒,十分震惊这秃驴出口不负责。当即霍然起身,顺道提了提裤子。
心想着老子信你个卵蛋,他金何坤什么人我能不清楚?
张口却是:“大师讲得,在下告辞!”
傅云星手中木槌一顿,半眯眼,斜瞧着陈燕西大踏步迈过门槛。他摸出手机,上边消息不断跳出,全部来自同一人。
—老傅,坤爷身边是不是空了。
—哎cao我刚下飞机。
—那我暂时住在坤宝家里,幸好我还有他的钥匙。
傅云星知道那人x_ing格,怕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遇上真主,怎么也劝不了。
—我只说一句,您自个儿甚重。坤哥身边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佛祖今日休假,谁也不保佑。
—阿弥陀佛。
陈燕西嘚啵嘚啵地回家收拾行李,傅云星不提,他还没转过弯。多好的机会是不是,媒体找他找得勤,不少圈内相熟的朋友竟带着合作方直接登门造访。
弄得陈燕西压根不知如何拒绝,确实挺难做人。
前些日子他还琢磨,怎叫金何坤搬回来。如今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陈燕西只去过坤爷家几次,很少。路程短,小区之间隔着五条街,甚至不用开车。他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过去,其间还兴致勃勃地发消息。
—坤儿,在家呢。
金何坤是休息日,才把家里打扫重整一次。那人下飞机给他发消息,说路过C市,过来拜访一下。
坤爷想着两人在大学也算亲密,虽然后来的发展有些尴尬,并不至于从此断绝往来。
人情社会,做人说话留一线。
燕哥的消息弹出时,金何坤正脱了上衣,在客厅c-h-a花。
—我在,怎么了。
几分钟后,陈燕西回复:赶紧开门,你的快递到了!
金何坤不明就里地走去开门,陈燕西拖着行李箱,一脚蹿进去。外边实在热,燕哥看他r_ou_|体美好,干脆也脱掉上衣。
“快递就是我!以后住你家!”
“嗳我去,真的。坤儿,你是不知道那些采访记者多闹心,我这人有什么好采访的。”
“咦,你买了鲜花?知道我要来啊。”
“不对啊......我不是才......”
陈燕西的话音并未落地,忽地门锁一响,一名陌生男子亦提着箱子走进来。
他先是熟稔地取鞋换鞋,再把钥匙挂在玄关的铁架之上。
“坤哥,你这屋里的摆放,还和上次一样。”
“也幸好去年你搬过来,给了我一把钥匙。我说你离开京城,铁定舍不得我。干啥从京城分局调回C市总局啊。”
“冰箱里有果汁么,渴死我了。”
这态度,主人似的。
金何坤心底咯噔一声,暗道要死。
完他妈的蛋。
那人就抬头,露出一张风花雪月的脸。看着不是什么正经人,妖魔鬼怪。
他咧嘴一笑,看见金何坤扑了上去。
“妈呀坤儿,都脱了衣服等我呢,啊。”
“来来来,哥哥cao|我。啊,你cao|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