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姜没生气,也没耍花枪,而是摸着下巴,仔仔细细看了周尧一圈:“嗯,这模样竟然更好看!”
周尧:……
封姜说完话,把手里的小黑猫花灯塞到周尧手上:“马上就到大皇子府前的街了,咱俩这关系,合作期已完,还是避着嫌点好。你自己小心,我走啦。”
……
此后,周尧再没见到封姜。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封姜,有事没事时封姜总会出现,频率很勤,再忙也超不过两天,三天没有看到封姜,周尧便恍然惊悟。
封姜走了。
离开了四皇子府,离开了这都城,或许,已经离开了楚国。
也并非不告而别。
上元节那日,他就是在道别。
连道别礼都有……
周尧拿起腰间挂着的墨玉小猫,有点后悔,没有问封姜要点联系方式,想找他的话,怎么样才好?
可封姜对他虽有疑问,表现已也已经很宽容,他不找封姜,封姜有机会定会转头找他……吧。
没有人再暗夜里翻墙头找他,没有人再往他窗上丢石子,没有人,整日管小黑猫叫踏雪。
心里有股淡淡的,抹不去的失落。
周尧找了根红绳子,将墨玉小猫挂到了脖子上。
第57章 都死了
周尧听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死讯。
十分突然。
前番大朝会闹剧还未过去多久,余波仍在,为了各方面平衡,楚帝不可能放他们出来,两位皇子,是在天牢里死的。
大皇子四皇子和琛皇子待遇不同,他们没有特殊单间,而是住在外侧类似铁笼子里的牢房。天牢位置敏感,没一定身份,不会被关进去,虽然是铁笼子,也足够安静干净,顶多让护卫们看几个笑话,按说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偏就这么巧。
楚帝为了恶心两个养子,将他们关了隔壁,而这铁笼子呢,当初设计为了方便,各道栅栏其实是可以活动的,有机关控制。
一天夜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看守没注意,不小心动了哪里,可能久久没用,机关失灵,大皇子四皇子牢房中间的那道栅栏突然升了起来……
两间牢房变成了一间超大牢房!
门没开,出去肯定是不能出去的,但牢里两个人,可以亲近一番,恳谈一番。
可惜若是别人便罢,大皇子和四皇子斗了十几年,结下的仇比海还深,哪一条说起来都恨对方入骨,恨不得把对方直接撕了。
之前被琛皇子的出现逼着,他们联合了一把,结果呢?琛皇子是被怼下去了,可他们也谁都没落着好!
这一回,他们连联合的心思都没了,你一句我一句话赶话的出来,很快就动上了手……
偏偏是最重要的上元节,护卫们偷懒,很多出去过节了,换班轮值都比往日慢,两位皇子互相掐死了很久,才被发现。
而紧接着,大概是这件事刺激了大皇子四皇子这么多年经营的力量,一些死忠党拒绝接受主子这样的死法,偏偏敌视最深的那个跟着死了,没法究责,一口气出不出来,这些人就把帐算到了琛皇子头上。
要不是这突然冒出来的琛皇子,要不是这琛皇子各种瞎折腾,他们的主子怎么会死!
天牢是很严,楚帝的关照保护都很周全,可做了这么多年事的诸位大人们,只要有心,联合起来什么事办不到?
所以,这琛皇子也死了。
死在了天牢。
听说是意外,被饭噎死的。
琛皇子是楚帝的命根子,楚帝活这么大,挺这么久,大半都是为了他,他一死,楚帝怎么受得住?也这么大年纪了不是?
楚帝就中风了。
中风这个病,是人都知道,难治。
若病人还年轻,努努力,还能扛过来,可年纪要是大了,心气也失了,这病么,就好不了了。
几乎是朝夕之间,楚国连失三位皇子,皇上也病倒在榻,局势变的很是艰难。
赖齐舒被急召进宫。
不管之前大皇子四皇子筹谋了多少,不管琛皇子吸引打扰了多少年轻派势力,不管后宫宫妃们怎么借助娘家生事,不管打哪冒出来的什么楚帝的结拜兄弟有封号的郡王爷,老当益壮临危受命的鸿胪寺赖大人都挺住了。
他发挥出前所未有的能量,让所有人知道,这朝堂,是老大人们的!
什么左相右相,各怀心思的异党,赖齐舒三下五除二,痛击要点,一个个击破,瞬间掌握了局势,稳住了朝堂。
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站着很多位年纪和他相仿之人,这些人有些致了仕,有些在闲差,也有六部之中重要掌舵人。
这些老家伙齐心合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朝堂治理的铁桶一般,再无人敢瞎胡闹。
他们共同期盼着,楚帝在和中风大病的对抗中胜利,楚国得以继续传承!
也因为这些雷厉风行的大洗牌,三位皇子的死讯才未传出,秘不发丧,直至朝堂形势稳住,消息开放,民众才知道了这个悲伤的故事。
……
民众淳朴,会听朝廷的话,周尧却对公布的事实有很多疑问。
大皇子和四皇子有仇不假,若到一个无y-in碍空间,彼此上手互掐很有可能,可栅栏突然无原由的自己起来?护卫太少没发现?
怎么可能!
那可是天牢,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琛皇子吃饭被噎死,这个死法也是有够创意,楚帝这么宝贝儿子,护卫都死了么?
想也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楚帝,自以为一切把握在手里,其实他那保护圈,早就成了筛子,别人想利用就利用。
朝堂这么多派系,每一圈都是皇子们精心打造;后宫那么多妃子,因楚帝需要,几乎没一个没家底的;各种闻风而动,手里有些势力的不良之人……
短短时间内,竟都能搞得定。
“赖齐舒。”
周尧阖眸,指尖在桌上轻点。
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去见一见吧。
正好把用完了宅子还给他,自己的定的启程时间,也顺便打个招呼。
……
仍然是上次见面的茶楼,仍然同一间厢房。
赖齐舒穿着官服,收拾的威武不失气势,连脸上经常挂着的笑,感觉都不再是亲切温和,而是带着某种高深了。
“恭喜赖叔。”周尧神情言语里皆不吝赞叹,“朝上风云令我目不暇接,实是精彩。”
赖齐舒却没有自谦,也没有废话,看着周尧,眼神专注:“你当明白我为何如此,莫要辜负了我。”
竟是直接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而且还是因为周尧!
因为周尧这个大周皇子,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觉得,楚地哪怕没有皇子,没有皇帝,未来也会被周尧好生治理,国泰民安。
本来,这也是周尧的目的。
他想让赖齐舒看到他的优秀,想让赖齐舒帮他,想最后走到那一步,想提前为自己打下坚实基础……
他并不觉得自己卑鄙,他是皇子,该当有此野心,该当有此决策,而且楚国,真的已经不行了,若让那三个皇子继续作下去,必会重蹈覆辙,再次陷入战火,零落亡国。
听到这话从赖齐舒嘴里说出来,他本应该很兴奋,可这一刻,他觉得肩上很沉,满满都是压力。
楚国的未来,民众的希望,国家的富强……
他要非常努力才行!
见他没说话,赖齐舒以为他吓着了,笑了下:“可是觉得太残酷,觉得我可怕?”
胆敢杀害皇子,控制皇上,他这行为,不仅仅是不忠,往更大了说,这是卖国!
“我做的事是很可怕,将来不管别人怎么指责怎么批判,我都接受,也愿意承担后果,但我不并觉得自己做错了。”
赖齐舒走到窗前,背后看着街上行人。
“你看他们,是不是很从容很自在?皇子死了,皇帝病了,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大事,但只要朝廷不倒,战火不至,他们就能高高兴兴繁衍,平平安安到老。这天下,不是哪个皇帝的,朝代更迭,龙椅上姓氏在变,不变的,是天下百姓,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人。他们不知道那么多龌龊的事,朴素又容易满足,顽强的生活着,撑起了民生,撑起了一国脊梁。”
“他们中大部分人并不富裕,吃喝要打算,筹办儿女婚事要积攒很多年,我们这些富贵人,全靠他们供养。他们才最应该是享受生活的人。”
“一个皇帝好,不代表子子孙孙好,可百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担昏君造成的后果?”
“我在做官时,就有了这样的愿望,为了他们的从容安平,在所不惜!”
他忠心的,不是哪个皇帝,甚至不是哪个国家,他忠心的,是这一方净土,是百姓从容,满足的笑脸!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假,有点大,但我同你,没必要撒谎。”
赖齐舒侧头看周尧。
周尧明白。
他私下打探过赖齐舒,对此,并不算陌生。
“权力之路,千难万险,为防迷失,得有心中的道。”赖齐舒语重心长,“你找到了,坚持了,那旁的一切,都不再是影响,你可俯仰天地,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