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太后与先帝所出,龙子凤雏,自是不凡。”
何荣仗着得慈禧喜爱,软软地应了一句。
“罢了。”
慈禧听得何荣的话,这才展颜一笑,想到载淳终究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皇上既然把这件事捅到了我们这,我这做额娘的自是不能不管了。何荣,明早你就去东殿母后皇太后处一趟,这般说。。。。。”
。。。
这一夜,载淳和慈禧都没睡好。
载淳半夜起身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重新睡着,早晨差点就错过按时起来给咸丰哭灵,还好李莲英伺候的妥当,才及时起了来。
载淳起身后,由一群宫人伺候着穿戴,然后略略瞟了一眼宫人,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芳姑姑今怎么没来伺候?”
李莲英听着这么一句,心里一过,也故作轻松笑了笑:“今早母后皇太后起身,说梦见先帝了,特招了些先帝跟前的老人去她那说说话,芳姑姑一大早就过去了。”
“知道了。”
居然是慈安出的手,这倒是出乎载淳的意料。不过,既然两宫太后应下了这件事,怕是这芳姑姑也是下场好不到哪去了。
“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吧?可还有亲人?”
“有一个侄女,好像在紫禁城里伺候着几个老太妃。”
“等回到京,开个恩,给些银子让她出宫嫁人吧,芳姑姑伺候先帝和我一场,也是劳苦功高。”
芳姑姑此去见慈安,载淳如何不知她怕是活不成了?说自己猫哭耗子也好,说自己太过伪善也罢,求个心安吧。载淳只能这么自己安慰自己了。
“嗻。”
李莲英答道。
穿戴完毕,载淳便和李莲英向着烟波致爽殿的前殿走去。也不知今个是怎么了,事好像是特别多,这才走到一半,就有太监前来禀报,说两宫太后特邀皇上去暖阁商讨国事,八大顾命大臣也同在呢。
听着这小太监的话,载淳与李莲英立即对看一眼,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怕是出大事了。否则,这顾命大臣也不会一个老早就把两宫太后和自己给堵过去。
果真,待得载淳一走进暖阁,便听见暖阁里一阵吵闹之声。八大臣和慈禧慈安这几人此时就像寻常菜市场的商贩一样,居然完全没有顾得上贵族的礼仪,在高声喧哗。
“怡亲王,你不要欺人太甚,董元醇乃御史,代表朝臣直抒己见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我大清朝自古就有不以进言获罪的例子,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文臣们寒心吗?”
慈禧女子特有尖细却极具威慑力的声响在整个暖阁间传荡。
“我大清朝虽有不以言定御史罪的规矩,但董元醇妖言惑众,蒙蔽朝野,蛊惑圣听,实在是罪大恶极!”
怡亲王载恒亦是不甘示弱,竟未得太后免礼,直接从地上起身,高声说道,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慈禧与慈安。
“皇上年幼,由两宫太后权理朝政有何不可?孝庄文太后自圣祖登基以来就一直辅佐康熙爷直至亲政,难道这不就是先例吗?”
慈安此时也一改往日的温顺,针锋相对,字字不肯退让。
“可我等八大臣乃是受先皇遗命顾政,系赞襄皇上,不能听太后之令。且后宫不能干政的牌子如今还在紫禁城里立着呢。”
“那先帝所赐‘御赏’印,难道是摆设不成?”
咸丰帝遗命中明确记载,幼主亲政前,所有圣谕须同得“御赏”与“同道堂”双印盖之才可生效,某种程度上来说,已是给了慈安干政的极大优势。
“虽有‘御赏’,但非理政,不可全且盖论之。”
怡亲王载恒绝不肯松半口。
载淳在一旁看着这八大臣和两宫太后的据理力争,一时间竟也差不进嘴。他只得暗暗的摸着腰间的‘同道堂’给自己打气,勿要在此拖了两宫太后的后腿。
岂料就在这时,焦佑瀛突然看向已经悄悄进来的载淳,上前问道:“诸位,不若我等请示一下皇上的意思?”
第10章 帝师焦佑瀛(一)
好个焦佑瀛!
载淳看见焦佑瀛矛头一转竟转向他,心下不免有点慌张。
虽然此时载淳看上去才6岁,但在这等争论的紧要关头,他是皇上,他的意见还真就有着些许难以言喻的作用。
载恒肃顺等人听见焦佑瀛的话,目光同时恶狠狠的扫向载淳,似乎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载淳被八大辅政大臣凶狠的目光扫视着,手里死死的摸了摸腰间的“同道堂”。
“这到底什么事?”
“御史董元醇上疏朝廷,以皇帝年幼为理由,请求由两宫太后暂时权理朝政,恭亲王辅之,并奏请为皇上延请帝师,他自荐之。”
前两条的“太后垂帘,亲王议政”已在载淳意料之中,只是最后一条,“为皇上恭请帝师”,颇为让载淳心动。帝师一般都由朝中德高望重,颇具学识之人任命,而且朝臣一旦被打上帝师的标签,就基本上和皇帝绑定在了一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帝师没有那种谋反的心思,基本就是能成为皇帝最大的助力。这一封奏章如果能成真,将会极大程度上的增长帝后与京城帝裔的势力。
也难怪八大辅政大臣如此不淡定了。
载淳想了想,面上忍着没有流露出一丝激动,只故作无知,然后扑倒在慈安怀里:“这些东西朕又不懂,总要两位额娘做主才是。”
喜不可形于色,怒不可流于表。
懵懂的无知才是载淳此刻应该表露出的姿态。
慈安见得载淳与自己亲近,这才笑了笑,搂过载淳,然后凤目一挑。
“八位大人,皇上的意思不是明摆着嘛,我看这件事,我们姐俩就替皇上做主了。”
说罢,慈安就要取出“御赏”印给奏章盖下去。肃顺见得慈安这般,已是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
“回禀皇上太后,凡此大政,非董元醇这等小臣可以妄议,否则,朝政必定堆积如山,无法处理。况且那董元醇并非有何高见,只会蒙蔽圣听,这等奏章,我军机处是绝不会签发的!”
此话一出,慈禧慈安心头都是一颤。载淳百分之百能确信,此刻这两位老母亲的心中所想必定是“大胆!”和“岂有此理了!”
可是,事实上,肃顺和载恒却有这等胆敢叫板的实力。一来,军机处已由八大顾命大臣全权掌握,即使董元醇奏章被批准,也很难通过军机处落实下去,二来,此时热河兵权尽在他们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无外于此。
“你们想只手遮天,眼睛里还有太后和皇上吗?”
肃顺之言已经算是撕破了帝后与八大臣最后一张蒙羞的脸皮,慈禧的脾气看过历史的都有所了解,她当下也顾不得礼法仪容,破口大骂。
肃顺载恒见得慈禧这般说话,亦是连连冷笑。
“请太后看奏章本就是多余的。顾命大臣承大行皇帝之命辅庇幼主,但是大行皇帝并未叫臣等听候大后之命,太后作为女流之辈,更应避嫌才是。”
“辅弼幼主?皇上才六岁,根本就不懂事,我们这就代皇上下旨,此事便如此了。”
“家事国事有所不同,请太后收回成命。”
“臣等深受大行皇帝遗命,只能执行皇帝的遗诏,还请太后顾全先帝体统。”
一时间,场面极度的凝重,慈禧慈安与八大臣相互瞪着眼,僵持不下。慈禧慈安何尝不知自己受制于人,只是这般服软,必定完全落入下峰。
慈禧在心中算计着这件事,最后脑袋里不由想起了昨日载淳“同道堂”印章差点失窃的事情,百般思量,最后只得咬了咬,说:“即是如此,姐姐,我看八位大臣所言却有其道理。董元醇这个人我们不认识,x_ing情品行我们也不懂,我看还是照他们的意思办吧。”
慈安听着慈禧的话,直愣愣的看了慈禧,未曾想到慈禧这般就退步了,心下也思量起来,过了许久,也没有办法,这才终于点了点头。
“那便这般吧。”
慈禧慈安的这场试探,所得出的答案,无疑是让人心寒的。载淳如此便已知道,八大顾命大臣对于两宫太后和恭亲王的敌意已经达到了极点。只不过,这事情,终还是有一丝好处可寻。
载淳看着面露得意的八大臣,突然说道:“别的朕是不管,不过朕已经六岁了,朕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人教着读书了。”
咸丰在世时,载淳是由咸丰亲自启蒙的,咸丰过世,按着载淳的年纪,也确实是该进上书房好好读书了。
八大臣听着载淳突然说话,也是没想到小皇帝居然在这档子口提起这件事,不过帝师虽然重要,但相较于太后垂帘,就显得无足轻重的多了。
“回禀皇上,先帝在世曾说过,翁同龢乃当世大学,可堪帝师。”
翁同龢乃是咸丰六年的状元,现在担任户部侍郎,官不算小,在朝中清流中也很有名望。肃顺是户部尚书,翁同龢算是他门下的自己。
两宫太后听着这个话,也开始在脑子里过着翁同龢的履历,旁的倒也罢了,只是一想到是肃顺门下,心下总是不由隔应。
“一个小小户部侍郎也能做朕的师父?”
户部侍郎为从二品,尚书之下第一人,主要掌管赋役征收等会计统计等工作。权利可谓不小。不过从二品再怎么大,和八大顾命大臣的这些军机大臣相比,就显得很不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