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11日,时间是8点30分。
黑子发抖地打了医院的救护电话,看著上面硕大的时间表,那个苍白的数字深深刻印进了他的脑海,成为了永远无法忘怀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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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们尝试了电击和药物复苏等方法,却都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那个男人只是沈睡著,没有丁点醒来的迹象。
[说不定还有办法的,你不要太难过。]
一位护士有些难过地看著一边静静坐著的蓝发青年,苍白清秀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泪痕,却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他没有像一般家属那样哭喊悲鸣,只是那样安静地看著死去的亲人,冰蓝的眼底一片死一般的寂寥。
他不吵,不闹,不哭,不叫,不言,不语,却让车里看惯生老病死的医师护士们感到一阵悲哀。
哀莫大於心死。
最深的伤口,是不能触碰的,稍微的碰触,便是血r_ou_与骨撕扯分离般的疼痛。
到了医院,黑子默默跟在救护队的後面,看著父亲被他们推进了急救室。2号看到了窗外的蝴蝶,蹦躂得开心欢快,小爪子一直在扑腾那些美丽的小昆虫。黑子没有看它,冰蓝的眼定定地看著那个房间门上亮起的,显示“手术中”的绿色指示灯。
很快,绿灯熄灭了。医生们走了出来,黑子几乎站不稳,摇摇欲坠地走了过去,白衣的人们轻轻摇了摇头,含义再清楚不过。蓝发人儿没有说话,只是礼貌地鞠了一躬。良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等到人群散去,黑子走到墙边,脱力般地滑了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感到很冷,刺骨的寒冷。
好熟悉的感觉……血液都冷凝了,好像永远都不会再温暖流动起来……
啊,对了,和那个被关在门外的平安夜一样呢……
人与人之间都有血浓於水的羁绊,唯独黑子哲也,所有人都当他透明一般,孑然一身。
黑子有些恍惚地看著自己的双手,透过指缝,他能看到外面碧蓝的苍穹,美丽得就像父亲看著他时,温柔的眼神。
从此以後,世间再也没有了那个被父亲宠爱著的黑子哲也。
不,或许,黑子哲也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黑子淡淡地笑了,心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余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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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号看著一贯温和的主人狠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像没有痛觉一样,血迹蜿蜒地从那苍白精致的唇角流下,它慌乱地喊叫起来,试图阻止主人的自虐。
然而,却没有丝毫作用。
远处的人群里,一抹熟悉的绿色一闪而过,2号从主人怀里跳出来,发疯般地冲向那个人影。绿间刚刚跟著导师准备,抬起头来就看到哲也2号惊慌失措地冲过来咬住自己的裤脚,心底某处的猜测似乎不详地应验了。
[老师,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先走一步。]
一贯优等生的绿间第一次匆忙鞠了一躬便离开了,白大褂在身後扬起弧度,脚步匆忙得近乎慌乱。
跟著2号飞快地跑著,当看到那个蜷缩的,气质透明的身影,绿间感觉心跳快得无法自已。
是黑子。
但是,那个人什麽时候露出过这样脆弱不堪的表情?
体质太差无法打篮球的时候,重要的比赛受伤退场时,被众粉丝怒目相向用砖头砸得流血时,因为莫须有的丑闻不得不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时……
那双冰蓝的眼睛都闪烁著坚定的微光,毫不动摇。
柔弱一贯都是这个人的外表,骨子里,却比谁都坚定,比谁都执著。
然而现在,却脆弱得让绿间不敢去触碰。好像轻微的碰触,都会让整个人碎掉一样。
[啊,是绿间君,早上好。]
黑子觉察到身边的来人,抬起眼,微笑著打了个招呼。绿间却深深皱起了眉头,对於那双灵动蓝眸里死水般地沈寂,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紧紧将那个人环住。
果然,皮肤很冰凉。
[黑子……]
[我父亲死了,绿间君。]
没想到会从黑子嘴里听到赤裸裸的“死”字眼,绿间有些错愕。
[我父亲死了。]
[嗯。]
[父亲一直不喜欢我用敬语,他说过希望听到我喊他“爸爸”的,可是我一直没喊出口。]
[嗯。]
[现在,就算我喊几百上千次“爸爸”,他也听不到了。]
[嗯。]
绿间不知道说什麽,只能更用力地将这个独自舐伤口的人抱住。黑子越是平静,他越是担忧。到了最後,简直到了心惊胆战的地步。
[黑子,你看著我。]
强行将那张漠然的脸扶正,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没错,伯父他死了。但是,我还活著。]
绿间做了一件梦里想了很多次却从未做过的事──低下头,含住那两片水色的唇。
[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
所以,你不用害怕再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失去”的痛苦,我来背负就好。
黑子将头埋进绿间的怀里,那份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感到无比安心。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现在,他觉得肩膀已经无法继续承受任何重量。
BC作家的话:我果然还是亲妈啊这一段被我写得这麽温柔【自豪状】下一章R18(写得完的话)
深渊边缘-15(all黑子,微H,慎入)
深渊边缘-15(微H,慎入)
你真的很幸运,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
可是我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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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间轻轻抚摸著怀里人的蓝发,手里的触感比想象的还要柔软,阳光照在上面发出淡淡的辉光,非常漂亮。
走廊上很安静,有那麽一瞬间,绿间觉得就这样拥著怀里的人,直到天荒地老好像也不错。
[请问哪位是黑子哲原的亲属?过来领一下死亡证明。]
白衣的护士拿著一个红色的本子喊道,绿间腾地站了起来,正打算开口应答,一道清晰的应答却在这时响起。
[我是黑子哲也,他的独子。]
绿间感觉自己被那个人轻轻推开,蓝发的人儿一开始根本站立不稳,他却依旧直直地往护士那边走去,摇摇晃晃地一步步走近,接过了那个红色的证明书。
黑子看著手里的本子,明明只是微小的重量,他却差点拿不稳。
[黑子!]
绿间看著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後背,却被黑子不著痕迹地推开了。
[谢谢你,绿间君,我没事的。]
礼貌与疏离的口吻让绿间微微一愣。明明是晴朗的天气,阳光温柔地照亮著每一寸土地,绿间却感到一阵冷意。他看著那个纤细的身影独自办理著繁冗的手续,不管试图用何种方式帮忙,都被那个人淡淡地拒绝了。
[请问是火化还是土葬?]
[火化。]
[两小时後,请拿著这份证明去取骨灰。]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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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过那个小小的骨灰坛子,黑子的表情很平静,和周围人们悲恸的神情完全不同。骨灰盒比想象中还要小,抱在怀里的感觉和2号差不多大小。黑子紧紧抱住那个小小的盒子,死死地抱紧。
真是神奇啊,原来那个高大的一个人,死後化成灰,这麽一个小盒子就足够装进去了……
黑子有些迷茫的想著。
绿间一直跟在黑子身後,看著黑子乘上一俩出租车,他二话不说地挤了进去,黑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机械地报了一遍自家的地址,便继续凝视著怀里的盒子。绿间看著他,眉宇慢慢地越皱越紧。
这样沈默的黑子,不做任何发泄,只是将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底,很危险,也很让人心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悲伤却无法哭泣,更折磨人心灵的了。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绿间和黑子一道下了车,在玄关处,黑子进门後反手就想将门给锁上,就在门马上要合拢的时候,一双缠著绷带的手伸了过来,牢牢地抓住门扉。
那个决然的力道让黑子有刹那的错愕──好像那个人就算任凭手指被夹断,也不让这扇门合上。
而事实上,绿间也的确是这麽想的。
黑子明显想一个人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打算依靠任何人,更不打算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开什麽国际玩笑啊,他以为自己这麽一个大活人是吃素的?
绿间的力气比黑子大,他很快便来到屋内,站在黑子身边,死死盯著这个让他心痛又恼火的人。
擅自将所有人排除在外,这种态度真让人痛恨。
[绿间君,请让我一个人静静,我……]
[别用这种蹩脚的理由赶人,黑子。我不像黄濑那样不停地聒噪说话,不像青峰那样喜欢将电视开得很大制造噪音,更不像紫原那样不停地吃零食响个不停。]
绿间冷冷地反驳。看到黑子干裂的嘴唇,他挑了挑眉,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蓝发青年的手边。估摸著这个人连水都没喝一口,更不可能吃东西,绿间便兀自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想看看有什麽可用的食材,却在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了餐桌上丰盛精致的一桌早餐。
绿间的手紧握成拳,力道太大甚至有些微颤。
狠下心不去看那一桌精致的西式早餐,绿间手脚麻利地将那些碗碟全部收起来,不让那个人看到。打开冰箱,绿间找了一点蔬菜,打算做点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