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靳的呼吸停顿一秒,“少爷一点印象都没有?”
唐远没听出男人的不对劲,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嗯啊,没呢,我喝断片儿了,什么都不记得。”
那头没了声音。
唐远拿开手机看看,还在通话中呢,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裴秘书?”
裴闻靳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少爷喝多了很安静,没说酒话。”
唐远噢了声,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松口气,还是失望,一两分钟后他搞清楚了,是失望。
没说酒话,全程很安静,那就是失去了百分之五十告白的几率。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嘛?
唐远气恼的捶床,没喝酒的时候不争气,喝了酒还是不争气,唐远啊唐远,你敢不敢现在就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我喜欢你,不是过家家,是带颜色的那种喜欢”?
敢不敢?
不敢。
唐远自我安慰,表白是件大事,还是面对着面比较好。
尤其喜欢的人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不面对着面,那更难琢磨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裴闻靳听到了响声,他心里有一个猜测,嘴唇动了动,嗓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诱哄,“少爷,在干什么?”
唐远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捶床!”
裴闻靳眉间的“川”慢慢展开,他笑了,很明朗的笑,很多年没这样笑过了,以至于他发觉以后,唇边的弧度都尴尬的僵了僵。
唐远听得一清二楚,傻了。
一整个上午,唐远都处于那个状态,他干什么都时不时乐呵一下,还从花瓶里拽了支花出来,对着垃圾篓一片一片掰,掰一片就咕哝一句,把佣人给吓的不轻。
老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孙儿,你这是怎么了?”
唐远开始揪叶子,“没什么啊。”
老太太说,“n_ain_ai打电话把你爸叫回来。”
“啊?”唐远连忙把老太太拉住,“千万别千万别,我爸忙着呢,还是不要打扰到他老人家了。”
老太太把脸一板,“今儿周末,又不上班,有什么好忙的。”
唐远嘿笑,“会友嘛。”
老太太想起来个事儿,“你爸是一大早出去的,还是昨晚半夜下了山,一直就没回来?”
“这没区别的撒。”唐远拍拍老太太枯瘦的手背,“n_ain_ai,不说我爸了,再说他就要打喷嚏了,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老太太看孙子一眼,跟小孩子一样的撒娇,“n_ain_ai不想吃苹果,想看你跳舞。”
“好好好,跳舞。”
唐远压压腿拉拉筋,把四肢的关节全部一一打开以后,他跳起了最近跟学姐排练的《初恋》,就跳他那部分,省掉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怕踢到茶几,再在身上哪儿添个什么伤。
老太太是个很地道的观众,不吵不闹,也不四处走动,就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看。
她心想,孙子身体里有艺术家的血,全是因为过世的儿媳遗传给他的。
可惜儿媳命薄,不然现在一定是孙子最好的老师。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舒然过来了。
唐远让厨娘给张舒然做他爱吃的蛤蛎炖蛋,张舒然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的是很温柔的笑容,像春天和煦的风,暖洋洋的。
张舒然过来的时候还拎了不少东西,都是给老太太买的,他也跟唐远一样喊她n_ain_ai,从小就是。
老太太也没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这一类话,一个大院里的街坊四邻,知根知底的,关系好着呢,就不来那一套了,她满脸慈爱的摆摆手,“舒然啊,你跟小远上楼聊去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嗯好。”
张舒然拉了下发呆的发小,“在想什么?”
“想昨晚的事情。”唐远边往楼梯方向走,边问,“舒然,昨晚你们三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张舒然落后两步看他露在领口外面的一截漂亮脖颈,“你走后我就回去了。”
唐远扭头,“那阿列跟小朝呢?”
“阿列跟小朝各带了个女孩去酒店了。”张舒然说,“就在你家今年上半年才收购的那家‘香橙’。”
唐远啧啧,“他俩真是好兄弟,齐头并进。”
他用肩膀碰一下张舒然,“你怎么没跟他们一道啊?”
张舒然说,“我不太喜欢在外面。”
“了解。”唐远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眼神,“确实还是家里有安全感。”
张舒然忍俊不禁,“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只是单纯的解决生理需求,完全可以diy,找人太麻烦了,容易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唐远一个踉跄,好一个diy。
人才,都是人才,他爸是,林大美人是,阿列是,小朝是,舒然也是,就他不是。
唐远刚走到二楼,管家就追上来,叹口气说,“少爷,昨晚您的脏外套在裴秘书车上,我忘拿回来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是一喜,好事儿啊。
管家沉吟着说,“要不我明天去公司一趟?”
唐远摇头,“不用不用,他洗干净了会给我打电话的。”
一扭头见发小在看自己,唐远莫名的后背发凉,他面上眨着眼睛打趣儿,“舒然,你看我干嘛呢?”
张舒然说,“你跟你爸的秘书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有吗?”唐远说,“一直就这样啊。”
他推着发小往楼上走,“走吧走吧,陪我打会儿电动,一个人打老没意思了。”
张舒然若有所思的应声。
上了三楼,张舒然问道,“小远,昨晚你还记得自己怎么离开酒吧的吗?”
唐远推门进房间,“不记得了。”
“是裴秘书背你出去的,我本来不放心的想跟过去看看,被小朝叫住了,”张舒然说,“等我出去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唐远的脚步一顿,回头好奇的问,“舒然,我在酒吧里有说什么吗?”
张舒然,“你说了。”
唐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面上维持着好奇的表情,“说什么了?”
张舒然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你说你难受。”
唐远舔了舔嘴角,“那我有说自己为什么难受吗?”
“没有。”张舒然轻叹,“我问你了,你不说。”
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语气倒是跟往常一样的温和,“小远,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唐远撇嘴,“还不是我爸,他给我写了封家书。”
张舒然神色古怪,“家书?”
“对啦,我爸手写的,看得我眼泪哗啦哗啦流。”
“照这么说,你应该开心。”
“开心是开心,可是我家就我一个,我爸对我的期望很高,在家书里面要求我十八岁以后怎么着怎么着,我压力大呗。”
“这样啊……”
“嗯嗯!”
唐远在心里悄悄的道歉,舒然,对不起啊,等我都准备好了,我就跟你坦白,不撒谎了。
下午有张舒然在,唐远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到了晚上他就频频走神,把手机抓的滚烫,自己一个短信没发,一个电话没打,那个男人也没给他发一个短信,打一个电话。
唐远试图去回想昨晚的所有事情,但是他回想了很多次,都停留在他站到沙发上,手拿着瓶酒,跟着楼下的歌声晃动身体的环节。
之后就跟出故障了似的,全他妈的都是黑屏。
唐远很难过,很愤怒,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烦躁的抓抓头,以后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除了让自己遭罪,其他屁用没有。
什么酒后吐真言,都是假的,假的!
唐远怀揣着恼怒的情绪进入了梦乡,梦里全是小怪兽,长着那个男人的脸,他舍不得打一下,被吃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堪称惊悚。
唐远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张杨找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果汁,就是他常买的那种。
当那瓶果汁被放到唐远面前的时候,他的头皮都快炸了,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张杨,哥们,几个意思啊?
张杨总是抿着的嘴角向两侧划开,露出跟他的作风很不相符的闪眼笑容,“请你喝的。”
“砰”
一旁陈双喜手里的筷子掉在了餐盘里面,有几道视线投过来,他赶紧把头埋了下去,身子还在轻微颤抖。
这窝囊样让看热闹的人顿时没了兴趣,转而继续看今年的校Cao跟唐家小少爷。
唐远没在意周围人的关注,他眯眼打量张杨,手指指面前的果汁,“你请我喝?”
“嗯。”张杨将果汁推到唐远面前,更是把挺得笔直的腰杆弯了下去,拉长声音笑着说,“唐少,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