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清还要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放下碗筷掏出来一看,是唐顺时打来的。
他站起身走出餐厅,接通电话:“怎么?”
“你今天遇着什么好事没有?”
黎之清光听声音就能想到对方的那副猥琐模样:“我又不出门,能有什么好事。”
“有句话怎么说,”唐顺时语气吊儿郎当的,“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您能说得简短点吗?”黎之清惦记着没吃完的半碗饭,“我还没吃饱。”
唐顺时骂他一句“没耐x_ing”:“说正经的,今天就没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
黎之清想到今天来店里的黑衣男人,简单跟他提了一下:“也不算多特别吧。”
“夸你天真你还听不出说你傻的潜台词了。”唐顺时给他分析,“暴雨天,没打伞,浑身干干净净地到你面前,你觉得这能是一个普通人?”
黎之清心说自己还以为他是智障神经病来着:“那他跟你一样是个神棍?”
唐顺时沉默一会儿,说:“我年纪大了,你别气我。”
黎之清撇撇嘴,又憋不住轻笑两声。
“就京都那雨,头几天下得再狠也狠不到今天这样电闪雷鸣的地步。我瞅不出这雨因什么猛起来,闲着无聊担心你,给你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偏偏这雨喜到你身上了。”
“闲着无聊?”他呸。
唐顺时承了那一呸,压低声音直奔主题:“今天去店里的那位,恐怕不是个人。”
黎之清被他神神叨叨的语气搞烦了,刚想怼他就听那边又来一句。
“我怀疑那是从渊里来的,是条蛟。”
作者有话要说: 攻:你才从渊里来的,你全家都从渊里来的。
尽管攻说话有点智障但是真的不是傻攻,他只是太久没和人接触,对说话和理解话都很陌生,后面就好啦。
第4章
唐顺时是个老道士,名副其实的那种老,在政府那边保有饭碗不说,甚至还有张民国时候的身份证件,鬼知道他活了多少个年头。
黎之清跟他相处这么久,奇奇怪怪的事情没少见识,可这回直接上升到妖啊神的层次,再加上以往没少被姓唐的唬过,一时间难免心生怀疑。
他瞧着客厅窗外瓢泼涌来的雨幕,眨一下眼睛:“蛟多没意思,他该是天上……”
神仙啊。
“童言无忌。”唐顺时打断他,忙呸两声,“就这个年代,开发破坏那么严重,但凡能成精的全有个小名叫‘坚强’,成蛟就够了不得了,别瞎说。”
“你的意思是,京都这场雨和一条蛟有关?”黎之清在脑子里搜寻了相关的神话信息,“不对啊,蛟又没有主雨的本事。”
“听说过‘走蛟’没有?”
黎之清还没把走什么听清,唐顺时就自问自答:“成,你没有。”
黎之清翻了个白眼。
“虺经百年则成蛇,蛇修千年又成蛟,蛟生四足,运气好的再历千年能沿江入海,渡劫化龙,这个过程一般会伴随暴雨洪涝。京都沿海,水道四通八达,要真有蛟想跑到海里,你说京都是不是块宝地?”唐顺时说着笑了,“不过半道上建的那座悬剑桥可不含糊。”
京都的悬剑桥少说建了五百年,桥梁中间雕着把斩龙剑,为的就是防止走蛟引洪。
黎之清没说话,他不想让姓唐的听出他没搞懂这事和自己有几毛钱的关系。
“假如有个学生明天考试,但是他什么都不会,监考上又有漏洞,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黎之清脱口道:“作弊。”
答完他愣了下,茅塞顿开。
“对那条蛟来说,最好的作弊法子就是找命格金贵的人讨封。”唐顺时道。
“你的意思是,他来找我讨封?”黎之清笑得不带笑意,“我一个短命鬼,找也不该找我啊。”
“你诚心想早点死是吧?”唐顺时又呸,“甭管你能活几年,要论金贵,还真少有人能比过你。”他顿了顿,“都是造化,他要真能腾云化龙,你也结了善缘,以后指不定活得自在一点。”
“我现在就很自在。”黎之清剥了颗糖丢进嘴里。
“成成成,全国人民都没您自在。”唐顺时笑着啐他,末了叹口气,“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就算猜偏了,京都那雨帮你转了气运也是真的。”他又提醒,“万一,我说万一,那要真是条想化龙的蛟,或许还会过来找你,你别再急着把人撵走了。”
“谁撵他了?”黎之清话没说完就被撂了电话。
他可是问了对方好几次需不需要帮忙,怪也怪那个男人自己不好意思把话挑明,x_ing格太含蓄腼腆。
黎之清原本觉得唐顺时这想法不靠谱,结果当晚睡下就做了个怪梦。
他梦到自己浮在半空往下俯视,看见书店屋顶攀盘着长长一条生物,表面覆着黑黢黢的鳞片,边缘隐约泛着几缕金光,隐匿在一片烟云雨雾里看不清明。
老实说,黎之清拿浑身长鳞的东西实在没辙,他不是怕,单纯是因为鳞片大量叠在一起后瞧着滑腻腻的,看着难受。
他蹲在上面往下盯,心里丝丝儿地冒出凉气,被恶心的。
人在梦里反应慢,黎之清毛了半天才想起唐顺时的那些话。
看这模样,好像还真是条黑色长蛟,这算不算来梦里跟他讨封?
他捏着指节犹豫了下,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正琢磨着怎么从空中下去,那条黑蛟突然摆尾动了动,似乎要把脑袋从房顶另一端抬起来对准他。
黎之清顿时瞳孔一缩,龇牙吸气地做好准备去看一颗跟蛇没差多少的脑袋。
脚下云层荡了荡,朦胧间竟然露出几缕黑色和两点金光。
那好像是……鬃毛?
他愣了下,刚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却被宋俊麟的一嗓门哀嚎狠狠抛回现实。
黎之清爬起来推开房门,宋俊麟正火急火燎地冲进厨房准备吃的,见他出来忙催他:“快快快赶紧收拾自己!我不小心起晚了怕要迟到!”
黎之清打个哈欠点点头,回房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打了两份豆浆端去餐厅。
早饭吃得匆忙,宋俊麟边嚼最后半个j-i蛋边往楼下走,嘴里含糊道:“我这人认床,一换地儿就得失眠,没想到昨晚倒进床里两眼一闭就睡死过去,连个梦都没有做。”
“我倒是做了个梦。”黎之清把店里电源检查一遍,走到门后准备开锁。
宋俊麟抓了两把脑袋,把头发理顺,从伞架里取出雨伞:“噩梦吗?”
“不算噩梦,”黎之清用力掀起卷帘门,“就是梦到一条……”
话没说完,他嗓间一梗失了动静。
“一条什么?”宋俊麟看他一腿门里一腿门外地定在那里,刚想推他,接着余光瞄到昨天的男人在店门旁边站得笔直,吓得把手猛缩回来。
黎之清摒住两秒呼吸,再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男人没反应。
黎之清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一晚上就站在这里?”
男人点头,好像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对。
“……为什么?”这人什么定力?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过渡,男人的回答速度快了很多,不仔细听的话也辨不出他发音里的僵滞生涩:“你在这里。”
黎之清不由怔住,接着无奈:“我问的是,你为什么非要在外面站一晚上,如果你想找我,可以早上再来。”
男人照例盯着他,没回答。
“……好吧,”黎之清有点遭不住对方过份专注的眼神,短暂把视线瞥到旁边,“你想说什么?”
男人几乎一字一顿:“跟我走。”
黎之清:“……”
这跟昨天有什么区别?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想要你。”
嗯,区别在于比昨天多了个“想”字。
宋俊麟在黎之清身后站着,脸色在一瞬间精彩万分。他觉得自己这时候有点多余,转头看一眼时间,路上走快点好像还能空出五分钟,忙一摸口袋,再瞪眼惊道:“我手机好像落房间里了!”说着就慌慌张张往楼上蹿,演技做作且浮夸。
黎之清被他一喊才想起身后有人,尴尬了一瞬,忙把握时间问他:“你还是想带走我?”
他昨天说的应该足够清楚明白了吧。
“想。”男人毫不犹豫道。
黎之清强调:“我不是你的……”他不想把自己比作“东西”,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换词语,只能一带而过,“不能跟你走。”
男人没有反对地点点头,看样子已经不在意眼前的青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黎之清抿了抿嘴唇,不解地歪头看他,好半天才和男人的脑回路对接起来:他刚刚问男人想说什么,男人只是说出心里想的东西,未必就会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