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应下,但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只盼着早点天晴,也能早日回京。
到第五日时,我正在房中写奏折,便见韩潜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道:“殿下,黄河决口了。”
我手中的笔一掉,看着他惊道:“什么?”
他沉声道:“今日我在豫州的人来报,昨天夜里雨势太大,水位太高,河提没拦住,黄河决口了。”
我猛地站起来道:“准备马车,往回走。”与韩潜一起赶到豫州的时候,大水已经退去了,徒留下满目疮痍,城中因此死去一万两千四百三十二人,房屋倒塌六百二十五处,与前一世一模一样。
我拿着杜若名递过来的灾后统计,只觉得一阵悲愤涌上心头,我万万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没能避开这场水患,我忍不住抓着杜若名的衣领,怒道:“你不是说河提已经加固完全了吗?为什么还会决堤 ,你说!”
杜若名吓得赶紧道:“殿下息怒,殿下,河堤确实是全部加固完毕了啊!下官,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我又气又恨,看着跪在地上的杜若名冷笑道:“哦?看来这是一场意外了?”
杜若名抬起头看着我,狡辩道:“殿下说得是啊!谁也没料到今年的雨势会这样大。”
我看着他笑道:“看来是上天有所不满才降下这场灾祸来,不如就请杜大人辛苦辛苦,摘了这脑袋替孤祭天,怎么样啊?”
杜若名一听,不住的磕头,口中直喊冤枉,韩潜见状,忙上前劝道:“殿下,时已至此,杀了他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将灾民安置好。”
说完,他便看向杜若名,笑了笑道:“杜大人,你也看见了,这次黄河决口,你难辞其咎,或者你可以将功补过,老老实实的将前因后果讲出来,殿下兴许还能留你一命,若是再执迷不悟,包庇幕后之人,那便只有请杜大人以身殉国,行祭天之事了。”
杜若名抚伏在地上颤抖了一下,忙急声道:“我说我说,殿下,韩大人,你们还没来时,王庆徳便找到下官,说是他得了消息,你们不日会来查看河堤,下官想这是个好机会,便以修筑河堤的名义买了他的材料,赶在您来之前先加固了,只是时间太赶,所以有些地方加固的有些敷衍,谁知道,这次雨会下得这么大。”
我只觉得太阳x_u_e突突直跳,我忍住火气道:“那孤前去查看的时候,那几处的河提确实是加固完好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见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便越来越小道:“那几处最为险要,下官猜想殿下会先查看那里,所以,命人细细加固了那几处,别的地方,就,就……”
一旁的韩潜看了一眼他,开口道:“想必杜大人没少从中拿好处吧!”
杜若名又是一抖,连声道:“下官,下官……”却是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韩潜嗤笑一声道:“只可惜,王庆徳却是骗了杜大人,材料以次充好,不然,就凭你提前加固了那几处险要的地方,黄河也没这么容易就决口。”
“什么?他,他怎么敢?”杜若名又惊又怒道。
韩潜看着他,冷笑道:“现如今,杜大人可是还要再包庇他?”
杜若名恨声道:“王庆徳这厮,真真是可恨。”
原来王庆徳不知是从哪里得来消息,找到杜若名商量此事,言明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他将加固河堤的材料以高价买给杜若名,加固河堤的钱由官银出,多出来的部分二人便私吞了,只是杜若名没想到王庆徳居然将材料以次充好,不然这件事便真就给瞒过去了。
我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二人扒皮抽筋,如今开封城内遍地是灾民,无数的流民无家可归,只因为这二人的一时贪念,着实是可恶。
韩潜看我动了杀机,却是抢在我前面对着杜若名道:“杜大人,如今大错铸成,多说无意,现在关键是安抚民心。”说到这,他有意看了我一看,才转过头对着杜若名接着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杜若名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忙磕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现在就去处理此事。”
韩潜闻言,笑着道:“那就辛苦杜大人了。”
杜若名一听,感激的看了韩潜一眼赶紧起身出去。
我看着韩潜慢吞吞道:“韩大人好厉害的手段,三言两语便收买了人心。”
韩潜闻言,抬起头看着我道:“我以为殿下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说完,便定定地看着我道:“殿下,你真不明白吗?”
我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睛,皱眉道:“韩大人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孤随口一说,韩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看着我,半晌,叹了一口气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安抚灾民,若是涌进了京城,引起暴动,那后果不堪设想,而开封城的情况我们不如杜若名了解的清楚,有他在,很多事情都好解决,敲打敲打他,他后面很多事情都能帮我们。”
我没想到随口一句引的他这么紧张,只好道:“孤知道了。”
他几步上前,紧盯着我道:“殿下,你当真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欲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便拿过一边的灾民统计表
细细看过,记下几个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后,我站起身道:“走。”
韩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与我一起向朱仙镇赶去。
第12章 灾后
朱仙镇是开封的重镇,以繁华著称,此次水患朱仙镇受灾甚重,倒塌的房屋多来自那里,如果不妥善安置好灾民,尽快恢复朱仙镇的房屋设施,我怕对开封长久的发展是个打击。
出了门走在街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前几日才来过的地方,到处皆是河水退去之后留下的泥沙,灾民们露居城上,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我咬着牙走在路上,可随即便被灾民拦住,或许是我们二人与这座城格格不入,他们围在我们周围向我们讨要一两口吃的,更有甚者,推过旁边年幼的子女卖给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半升米而已,我悲哀的发现,在天灾之下,人命是如此的不值钱。
韩潜拦在我面前,沉声道:“请诸位放心,马上官府便会派人来开仓放粮,定会助大家度过难关的。”
灾民们怔愣了一会,随即便吵闹起来,纷纷道:“那群贪官只知道和城里的富商勾结,哄抬米价,什么时候顾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我只觉得喉咙里堵得难受,我推开韩潜,看向他们沉声道:“诸位,请听我说,我,当朝太子林阳,便是为此事而来,请诸位信我。”
眼前的灾民听完,突然跪在我面前,失声痛哭。
韩潜冲我点点头,对着眼前的灾民轻声道:“眼下开封府门前正在放粮,诸位快去吧!”
待眼前的灾民走后,韩潜冲我笑了笑道:“回去吧!杜若名在等我们,开仓放粮只是暂时的,还得处理百姓居住的事情。”
见我看着他,他便解释道:“出来之前我便让人去通知杜若名放粮,现在应该已经去了。”说完,便定定地看着我笑道:“殿下,下官做的可还好?”
我避开他的视线,转过身道:“快走吧!”
一路行至开封府衙,果然看见门口正在放粮,我见只有一个师爷并着几个衙役在这里,便问道:“杜若名在何处?”
那师爷一见我忙答道:“回殿下,杜大人现在带人在加固河堤,防着黄河再次决堤。”
我一愣,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但想着之前他糊弄我的事,心里又有些担心,便对着韩潜道:“你在这里帮着处理放粮之事,我得去河堤看看。”
韩潜闻言,只拿着一双眼瞧着我道:“殿下要一个人去?”
我皱起眉,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柔声道:“殿下心忧河堤,可河堤修筑是大事,安能只劳动官府?”
我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脱口而出道:“王家。”
他冲我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下官听闻,此次黄河决口,开封损失惨重,人皆露居城上,而王家等世家大族早已居于高地,可见损失不大,更应该为加固之事出些力了。”
我看着慢慢点头道:“不错,王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之事孤还未曾同他们讲讲,韩大人,去请王家掌事的人来见一见孤吧。”
我放下茶盏,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庆徳,没想到这人是这般的巧舌如簧,恬不知耻。
王庆徳浑然不觉,仍在兀自滔滔不绝道:“殿下有所不知,小人实在是冤枉啊,小人一心为百姓着想,怕黄河决堤,更是自掏腰包修建河堤,但没想到此次的洪水太大,洪水决堤也是没办法的呀。”
“哦?可杜大人告诉孤的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冷笑道:“杜大人说,是王老爷你克扣材料,以次充好的。”
王庆徳一愣,随即喊冤道:“殿下怎能如此轻信他的话,他这般说辞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殿下。”
我见他如此狡辩,忍不住怒火中烧,一旁的韩潜见状,忙上前从我摇摇头,对着王庆徳轻笑道:“王老爷想不起来也是正常,不如在下提醒提醒王老爷?大兴木材厂。”
王庆徳脸刷的一下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韩潜,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