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邂逅源于一幅画,一副被取名为“初见”的画。
少女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见到了那副画。
画里面青年赤.裸着双足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搭着弓起的膝盖,另一只扶着窗架,窗子内外挂满了花盆,各色花朵还有藤蔓枝叶铺满整个画面。青年微眯着眼睛,表情有些懒洋洋,窗外阳光耀眼,金色的粼光透过绿叶繁花倾落在青年的发梢与肩头,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辉光,看上去有些不真实,仿佛误入人间的精灵使者。
少女爱上了那幅画。
在拍卖会主办方的安排之下,少女见到了那幅画的作者,一位纤细敏感的女画家。
女画家告诉她画中的青年是自己的男友,她向少女讲述了他们的相知与相恋,那些浪漫到不可思议的故事让不谙世事的少女深深着迷。
她爱上了他们的爱情。
少女与女画家成为了朋友,她瞒着家长偷偷跑出来,去和女画家一起逛街喝茶,她们有说不完的话题,艺术、文学、珠宝,以及那个青年。
青年对女画家很好,少女经常静静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他们,把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愫深藏心底。
或许是命运弄人,女画家因为一次空难去世,那一天,少女在酒吧找到了那个青年,他喝得烂醉如泥,只知道不停念着女画家的名字。
少女费尽力气把他抗回了公寓,在那里,他们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少女羞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该如何面对青年和死去的朋友。第二天早晨,在青年醒来之前,她决然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回到了家族,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青年。
然而数月之后,当少女的腹部再也无法掩饰地逐渐隆起,她的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与震怒。
“海茵莱斯家不会允许一个耻辱的私生子存在,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试图扼杀我这个污点,然而母亲依然顶着所有的压力坚持生下了我,竭尽全力地保护我,把我养大。”
格雷斯娓娓述说,表情幽深而肃穆,“为了能够让我得到家族的认可,母亲努力让自己成为了家族中独当一面的人物,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培养我成为了家族的继承人。她一直关注着那个男人的消息,我3岁时,那个男人结了婚,那天母亲跪在教堂祈祷了很久,祈愿他能够幸福,但是一年后却传来了他犯下重罪被判枪决的消息……”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入占地面积极广的海崖庄园,穿过丛林与一幢幢别墅,最终停在一座白色的古堡前。
古堡外表朴素,但却与周围宁静的景色十分相衬。白色的墙根斑驳,覆着薄薄一层碧绿的苔藓,若干纤细的野花从墙根的缝隙中探出头来,给古堡增添了几分生机。
格雷斯带着慕远走在城堡漫长的回廊里,“你想看看父亲的样子吗?”
说这句话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城堡中一个紧闭的房间门口。
格雷斯推开尘封的房门,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霎时间照亮满屋,慕远反s_h_è x_ing地抬起手想挡住过于刺眼的光线,然而动作在半空中便骤然停滞。
眼睛缓缓睁大,盛满难以掩去的震撼。
这间房的穹顶很高,顶天的墙壁上星罗棋布般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像,粗略看去足足有上百张。
每一张都画着同一个人。
画里的人与慕远足有八.九分相似,只是皮肤和头发不像他那么黑白分明,没有慕远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低垂的眼眸慵懒而不羁,浑身散发着让人怦然心动的荷尔蒙气息。
夕阳西下,倾斜的阳光从窗格中投s_h_è 下来,形成一道道粗粗细细的光柱,在空气中飘荡的尘埃的反s_h_è 下,给画面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辉。
慕远有些失神地望着这些画像,他曾经听很多人说过自己和父亲长得很像,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模样。
父亲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并没有他以为的狠戾或者冷酷,反而看上去意外的……温暖。
“这些都是那个女画家的作品,那个男人很讨厌照相,只有这些画留下。”
格雷斯走上前,与慕远并肩而立,“他被处决以后,家产全部被抄没,过去的兄弟也被抓走大半,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自顾不暇,你的母亲把你生了下来,但却伤了身体,卧病在床,过得非常艰难。母亲带着我到了他成长的国家,找到了你们……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等你的母亲身体好转后,母亲提出想把你们接来欧洲,但你母亲却拒绝了,她只想远离那个男人的过去。于是母亲想办法保下了那个男人的一部分合法资产,将变卖所得留给了你们,之后你的母亲就带着你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慕远安静地听着格雷斯的叙说,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缓缓升起。
他从来不知道为了他的成长,曾经有过那么多人在背后默默地付出。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在关心着自己。
原来自己还有……亲人。
“格雷斯,你来看父亲吗?”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慕远的思绪。
一位坐着轮椅的女士出现在门外,她有双高原湖水般的碧蓝眼睛,白金色长直发丝绸般垂落,脸色略微苍白病态,但却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优雅而知x_ing,带着与身俱来的贵气,有种高洁的美丽。
在看到慕远时,她惊呼出声,“慕天?”
“不对……”恍惚的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声音却变得更加惊讶,“你是……你是慕远?!”
“是啊,是慕远。”青年面对母亲时表情异常地温柔,他走过去,扶着轮椅,向慕远介绍,“这是我的母亲。”
格雷斯的母亲,也就是故事里那个名叫艾丝蒂亚的少女。
慕远躬身行礼,“您好,夫人。”
艾丝蒂亚眼中微光闪烁,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真的是你,你的母亲呢?这么多年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你们过得还好吗?”
“母亲在我7岁那年就去世了。”慕远平静地回答。
艾丝蒂亚抬起头,她睁大了眼睛,眼眶微红,碧蓝的湖面隐隐泛起粼光,“我以为她带着那些钱离开后,你们会过得平静幸福,她不愿意被打扰,我就再也没有去关注你们,早知道的话,我……”
“没事的,我很快就被人领养了,领养我的人对我很好,我遇到了很多很好人……”慕远的思绪飘远,他想起泽哥,想起秦骁,露出微微的笑容,“我一直有人陪伴,我过得很好。”
“那就太好了。”艾丝蒂亚露出由衷欣慰的笑容,就像昙花在深夜绽放一般,有种苍白而震撼的美。
她又好奇地看向慕远,“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格雷斯去找你了吗?”
慕远挑眉看向格雷斯,格雷斯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在街道上偶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邀请他来家里作客。”
艾丝蒂亚毫不怀疑儿子的话,矜持地浅笑,“真是好巧,这就是东方人常说的缘分吧。小远和你的父亲长得那么像,也难怪格雷斯能一眼认出。”
轮椅往前动了动,艾丝蒂亚拾起慕远的手,她的眼神温柔如水,手指纤细而柔软,陌生而奇怪的感觉从慕远胸口涌出来,心脏仿佛被灼烫到一般,微微一颤,“你等会儿就要走了吗?可惜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否则我一定要亲自下厨招待。”
格雷斯踏前一步,按住轮椅,“母亲,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劳累自己了。”
艾丝蒂亚仰起头嗔怪,“难得能见到小远,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劳累。”又转头对慕远说,“我去准备一些茶点,你吃过宵夜后再走吧。”
格雷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慕远会在我们家待很长时间,您已经很累了,今晚先休息吧?”
“真的吗?”艾丝蒂亚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仰起脸,期待地注视慕远。
“是的。”
艾丝蒂亚发自内心地笑了,微微的风吹动窗帘,整个房间骤然变得更亮起来。
她抬起手拢了拢慕远的头发,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你以前才那么小一点,现在已经是这么大的帅哥了。”唇边荡起调侃的轻笑,“你一定很受欢迎吧,有喜欢的女孩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贵族小姐认识一下?”
“我有男朋友了。”慕远平静地说。
格雷斯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还有了然。
艾丝蒂亚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却莞尔一笑,“不管是什么x_ing别,希望你能找到能够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又说了几句话,她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格雷斯连忙叫来女仆,将她带回房间休息。
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慕远开口问道:“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吗?”
格雷斯站在门口,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y-in郁,颓废地转过头,“母亲患上了罕见的疾病,医生说如果不进行手术或许只能再活半年,但以当前的医疗技术,手术成功的可能x_ing只有5%不到。我希望母亲尝试手术,母亲却觉得没有必要,她终身未嫁,心里始终装着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心存了死志……”
淡淡地瞥了眼慕远,“我原本只是偶然发现加哈特约见的那个人可能是你,于是起了兴趣去看一眼,可是见到你那张和父亲相似的脸时,我产生了一些想法,或许你可以说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