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 作者:骑鲸南去(下)【完结】(43)

2019-06-15  作者|标签:骑鲸南去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这份乖巧叫徐平生放松了警惕。

  集上人极多,一锅锅的像是刚出锅的板栗。在街市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徐平生瞧见了一双不错的鞋,扭头想叫徐行之来看一看,却不见了那双狡猾的眼睛。

  他愣了片刻,冷汗刷的一下涌了出来,一把抓住忠叔:“行之呢?啊?”

  忠叔被热闹的花花世界绕得昏了眼睛,徐平生扯住他时他才回神,显然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徐平生撒开了他,眼睛茫茫地转了几转,泪水才哗啦啦落了下来。

  忠叔泥瓦似的粗神经过了许久才绷紧,口吃着安慰徐平生:“平生,没事儿,行,行之身上有钱,又机灵,就算遇上拍、拍花子的了,他也不会……”

  徐平生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在人群中茫然地挤来挤去,会说的话只剩下了“你有没有看见我弟弟”,舌尖发木,舌根发苦,小脸干了又s-hi,只觉死去活来也不过如此。

  他把一条街从头走到尾,痴迷着一颗心,一会儿满腔柔情,想自己若是找到他,从今以后就再也不打骂他了,一会儿又咬牙切齿,拳头作痒,恨不得立时打爆他的头。

  徐行之就是在他后种情绪发作时,恰巧撞入他眼里的。

  他蹲在街旁,怀里抱着一样用赭色土布包裹的长条状物。

  徐平生热血瞬间上涌,脑袋嗡嗡地响了好几声。待他再回过神来,徐行之已经被他踹倒了,身上添了好几个大脚印,灰头土脸地抱着肚子缩在墙角,疼得直咧嘴。

  徐平生硬起一副心肠,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你死去哪儿了?啊?!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直接死外面?”

  骂到最后,他干脆没忍住哭了出来。

  徐行之满脸灰尘地爬起身来,揉一揉鼻子,抱住徐平生的腰,把手在衣襟上来回擦过,才谨慎地给他擦眼泪:“找不着你们之后,我就一直等在这里呀,等哥哥来找……是行之错了,行之以后改……”

  “你改,你每次都说改。”徐平生边哭边骂,“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徐行之不吭声了。

  徐平生后知后觉地看向他怀里一直紧护着的东西,没好气地责骂道:“就不该把钱放在你身上!买的什么破东西?”

  徐行之被踢得不轻,刚才急着哄兄长道歉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血液开始回流才晓得痛。他动作缓慢地把赭布展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徐平生看。

  “这是给娘买的头绳,娘生得白,红色头绳衬着好看。”

  徐平生不理那小玩意儿,抽出了另一样东西,定睛一看,脑袋又一胀一胀地痛开了:“……这是什么?”

  徐行之老老实实道:“村里男孩子都爱玩打仗。我想给哥哥买一把木头剑,打起仗来不会输。”

  徐平生向来不觉得自己和那群臭小子能玩到一块儿去,倒是徐行之总是一副孩子王的模样,便自然而然地认定了他的罪状:“明明是你自己想玩,少推到我头上来。”

  徐行之爬起来,委屈地小声辩解道:“我没有。我自己有剑,是自己削的,可是没有这个剑漂亮气派。……哥哥不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吗。”

  徐平生心口倏地一热,但声音还是暖不热:“这东西我不喜欢。去退掉。”

  徐行之不敢再惹徐平生生气,抱着剑,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跑,徐平生跟在后头,腔子里的一颗心酸酸软软,为狼狈的徐行之,也为狼狈的自己。

  出了这样的乱子,鞋子自然是没能买成。徐行之回去把弄脏的泥鞋刷了又刷,又穿了很久,直到再也穿不下它。

  而在多少年后,徐行之面前又出现了那双曾被徐平生看上的鞋。

  小小的童鞋四四方方,红色的布老虎头用玲珑珠子作眼,活灵活现地望着徐行之。那模样吉祥喜庆,很适合四岁的孩子,却并不适合早就长大成人的徐行之。

  徐平生把纸袋里的小鞋子掏出来,又珍惜地放了回去,抱在怀里,期待地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张脸:“你有见过脚这么大的孩子吗?”

  徐行之顺着台阶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

  孟重光一惊,一手揽抱住徐行之的腰,陪他一起坐下:“……师兄,没事的啊,没事的。”

  徐平生也吓了一跳,紧跟着蹲下身来。

  他说不清为何缘故,看到眼前青年难过,心里也跟着紧抽着难受:“你……”

  徐行之张开双臂,把徐平生纳入了怀里。

  怀中人浑身柔软得很,徐行之已有所感,颤抖着探出手去,拨开了他戴在颈上的方巾,在他颈后看到了一圈野兽齿痕似的缝合痕迹。

  徐行之不肯说话,只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徐平生是很反感与人的身体接触的,卅四寻常摸一摸他的头发他都要气上半日,但他恍惚觉得,这个怀抱与旁的怀抱是不同的,于是,他顺势跪了下去,像个兄长一样搂住了徐行之的脑袋,亲了亲,又揉了揉。

  “不怕。”徐平生呢喃道,“不怕啊。”

  徐平生抱着这个陌生的青年,在错乱的时空认知间,想到了自己不知身在何处的弟弟,想,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像自己这般抱着他,宠着他,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想着,他的满腔温情终于有了寄托之所。

  他跪着,拥着青年的脑袋,一下下地抚摸。

  相同的血脉,一静一动地在二人身上留存,将他们彼此吸引,终于拼成一个不大完满的圆。

  这次失败的相认是在卅四意料之外的。好在他心大,带来的又不止一个消息。

  待徐平生终于舍得放开徐行之,卅四已喝尽了半壶茶,抹一抹嘴,道:“行之,跟我走一趟。”

  孟重光无比深刻地记得上次卅四到访之后的种种情状,对他天然便有了几分厌恶,护食地勾住徐行之的手臂,警惕地盯准了他。

  卅四丹凤眼大大咧咧地一闪:“你一起去也行。曲驰也去。”

  这短短的一路,卅四已经轻而易举地把曲驰混成了自己的熟人。

  徐行之从伤感中走脱开来,抬起头勉强道:“这里需得有人留守。”

  “留守什么?”卅四爽快道,“就你们几个……”

  孟重光打断了他:“……是十几个。”

  卅四哟了一声,仰头看去,显然也是没想到小小的茶楼里能藏龙卧虎到这等地步。

  他要是带上十几人行路,哪怕是夜行,也难免扎眼。

  而他要带徐行之他们去的地方,需要绝对的保密和安全。

  卅四不肯说要带他们去哪里见什么人,只口称说是极重要之事,在哪里说都不方便,不如带他们来个眼见为实。

  孟重光心中难免存疑,对徐行之耳语道:“师兄,此人古怪得很,莫不是想赚我们去见九枝灯?”

  徐行之倒是答得利索:“他不会。”

  恰在此时,一把温和的声音自楼梯上方传来:“我留下吧。”

  徐平生霍然抬头。

  身着漆黑斗篷的元如昼静静立在二楼,宽大的兜帽与面纱将她一身白骨尽数掩去:“我想魔道不至于这么快便能知晓我们的行踪。”

  孟重光不咸不淡地讽道:“……这里不就已经有一个知道了吗。”

  卅四搔搔后脑勺,回给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元如昼x_ing情还算稳妥,把众人暂时交与她看管,徐行之也能放心些。

  既是商定要出发,徐行之与孟重光便上了楼去,将情况简单交付给诸位弟子,叫他们安心在此地等候。

  徐行之特意提了一句:“你们周师兄见不得太阳,若是今夜回不来,那便是明夜回来。别担心。”

  在徐行之安抚众弟子时,徐平生魂魄似的怔怔忡忡地游到了屋外,不知做什么去了。

  卅四则与曲驰对坐,慢条斯理地饮罢了剩下半壶茶。

  另一边,元如昼回到她栖身的包房,替在长椅上睡着的周望把滑落在地的外衣重新披好时,突地听到窗外有细碎响动。

  凭借在蛮荒多年养成的直觉,元如昼快步走至窗侧,一把拉开染露的窗户。

  让她略有意外的是,窗外的人是徐平生。

  而她来不及遮掩,已经叫他看清了自己兜帽下洁白晶莹的头骨和空洞无物的双目。

  他的足尖点在飞檐角边,双手背在身后,直盯着元如昼,双眼一只漆黑,一只鸦青,但都是一样的柔情似水。

  作为一具尸首,徐平生和自己较劲了整整十三年,今日一整天露出的温情,远胜于过去十三年的总和。

  元如昼偏开脸,倒退两步,试图躲开她的这名故人,然而徐平生也并未靠近,只在飞檐上小步踩着瓦片,就像初恋的少年,把脊背挺得笔直,将颈上有些乱的方巾理上几理,才轻声道:“……元师姐。”

  元如昼猛然一震。

  自化外之地带回的那些风陵弟子与她也是多年相交,然而十三年光y-in过去,也已淡忘了她的声音,更不敢把这一堆白骨认作是元如昼。

  在元如昼惊异间,眼前的尸体羞涩一笑,把背在背后的双手放到身前,动作间露水摇曳,一抹清雅秀丽的粉白色突兀地出现在了元如昼眼前:“元师姐,你看,我给你摘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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