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之于他并不是亲人、朋友那么简单,他还是自己的爱人。有些事没必要和亲人朋友说,但是爱人是他此生最亲密的人,有些事自己认为是小事没必要说,但是对于爱人来说却并不一定是小事。
而且,对于安宁,他没有任何事是不能说的。
许君谦想清楚后,觉得今天既然他已经开了这个头,不如就把以前的那些事都和安宁说了吧。
于是他将安宁揽入怀里,低声道:“是我想岔了,以为是小事没必要与你说。趁此次机会,我便与你说说当年发生的事吧。”
说完,他便开始叙述起往事——
许家世代书香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个举人、进士,许君谦的祖父就是一位举人,从二十岁考到四十也没中进士。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许君谦的父亲许致远。许致远自小就有神童之称,十四岁中了秀才,二十岁便考中了状元。之后许致远进了翰林院,任职三年便得了皇帝青睐,自此一路高升。
许致远二十五岁时娶了许君谦的娘亲杜清苑,两人成亲后不久许父便升至史部侍郎。如此年轻便官拜正四品,又是皇上跟前红人,许致远令多少世家子弟红眼。许致远出身贫寒,为了娶杜清苑又得罪了当时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太傅。所以,两人婚后的生活并不平静。
两人成亲后不到一年杜清苑就怀孕,只是因那一年南方发生水患,许致远被派往救灾。怀孕期间杜清苑因担忧他,忧思过重,五个月的婴儿小产了。自此杜清苑一直没有怀孕,直到两人成亲的第六年她才再次怀孕。
终于再次怀上,对于肚子里的小生命,夫妻两都十分欢喜。一路小心翼翼,到杜清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却还是出事了。
许致远与杜清苑夫妻情深,即使杜清苑嫁给他六年无所出,他也一直未纳妾。只是世事无常,他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有人逼他违背誓言。
当年他少年中状元,气质儒雅、相貌俊美,京城多少闺中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即使他已年过三十,却依然是个魅力不减的美男子。在皇帝为凌武国来使摆的接风宴会上,前来南越国和亲的郡主竟对出色的许致远一见钟情。在得知许致远早已娶妻之后,依然固执要嫁给他,并说甘愿为“平妻”。出人意料,南越国皇帝为了两国邦交,最后竟真的下旨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怀孕八个月的杜清苑气急攻心,竟早产了。杜清苑难产,虽然最后平安生下了许君谦,但身体却亏损的严重。因难产加上之后心情抑郁,杜清苑的身体一直没有好。一个月之后,凌越国群主最终还是嫁给了许致远。
之后杜清苑病的越来越重,等到陆清得了消息赶来时,她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杜清苑死前求得冷清的师弟将孩子带走,她担心自己不在后,群主不会善待儿子。于是陆清在她死后,便将才四个月大的许君谦带走了。
听了许君谦说起往事,安宁忍不住眼中泛起泪意。
“傻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拭去安宁眼角的泪,许君谦柔声安慰:“每年中秋师父都会带我回京城看他,八岁时师父告诉了我实情,之后我便不愿再去京城见他。说实话,那时我是怨他的。”
“若不是他心怀天下,一心只想着效忠皇帝。我娘亲又怎会吃那么多苦?最后害的娘亲病逝,群主是罪魁祸首,他也要担一半的责任!”说起往事,许君谦并没有做到如他所以为的那样淡然。
许致远和杜清苑是他的至亲,即便从小与许致远相处的时间不多,对杜清苑更是没有丝毫记忆,但这两人在他心中依旧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安宁很清楚,所以他为许君谦心疼。心疼他出生就没了娘亲,从小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想到这些,安宁抱着许君谦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上,眼泪落的更厉害了。
许君谦虽然看不到安宁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肩膀传来的s-hi热气息。心中不由一片柔软,因想起过往而变得苍凉悲伤的情绪也被满满的幸福代替。
第199章 坦诚(二)
许君谦和安宁静静相拥,体会到安宁对他的关心,许君谦渐渐平复了心情。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
许君谦五岁时,当年一心想要嫁给许致远的凌武国郡主,因为这么多年来许致远从未与她同房,最终选择了和离。因此,横隔在父子之间的心结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了。只是多年来父子甚少交流,彼此都不知道如何相处。
在这一方面,x_ing情冷清的陆清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是许君谦十四岁离岛外出游历时,遇上刚好肩负皇命来查案的许父。
之后在外面晃荡两三年后,许君谦选择了回京城。许父对他的决定是欣喜的,但是不想唯一的儿子和已逝的妻子一样因自己遭受伤害。许父并没有公开两人的关系,而是在京城悄悄买了一栋宅子给许君谦,并且把府里忠心的老人都派过去照顾他。
许君谦在京城一呆就是两年,期间还认识了许父的学生苏寒。若说苏寒是至交,与他自小相识的王君文则只能说是普通朋友。他与王君文虽脾气相投,不过王君文自小受到的严格教育让他一举一动都透着所谓的“世家子弟风范”,这让不受拘束的许君谦无法与他真正交心。
苏寒离京回泸水县不久,许君谦便被许父以“祭祖”的缘由打发回了许家的祖籍老家。许君谦后来才知道,父亲因思念娘亲,这些年抑郁寡欢,导致身体一直不太好。那时许父已经病得很严重,因想在死前将三朝元老刘太傅拉下马,所以决定铤而走险。因怕许君谦被卷入,所以故意将他支走。
许君谦一离开,许父便在隔天上朝时参了刘太傅一本,告他结党营私、私受贿赂、纵奴行凶、强抢民田。皇帝震怒,立即让刑部查办。刘太傅一党被打的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反击。之后许父因证据不够充足让刘太傅逃脱,而他则受到牵连被罢了官。
实际上许父暗中收集了一份足以扳倒刘太傅的证据,只是这份证据还来不及送到皇帝面前,许父就病逝了。刘太傅一党以为这份证据放在许致远独子许君谦身上,于是雇了杀手追杀许君谦。
许君谦在逃亡过程中y-in差阳错来到了泸水县,最后被苏寒给救了。而所有人想不到的是,这份证据其实是在苏寒手上。而在刘太傅在追杀许君谦的期间,证据已经被送到了皇帝手中。等许君谦养好伤,也听到刘太傅已被收押、判决秋后问斩,刘太傅一党更是树倒糊狲散,被收拾的干净。
伤好之后,许君谦只回了一趟京城,按照许致远遗言将他与杜清苑合葬在一起后,他便回了泸水县。
不久,小小的县城多了一家名叫“君悦楼”的酒楼。
将所有的事完完整整说出来后,许君谦感觉整个人好像也变得轻松些:“安宁,在你之前我从未喜欢过别人。你要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许君谦真挚的告白让安宁又感动又甜蜜。认真的想了想他与许君谦的这一路走来,虽然没经过大风大浪,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到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但正是这些平凡的日常相处,令他每时每刻都感受着许君谦对他的关怀呵护、对他的温情蜜意。
这一刻,安宁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再也无一丝顾虑。思虑片刻,安宁决定也对许君谦托盘而出自己最后的秘密——他怕错过这个时机,他可能再也没有说出的勇气。
于是,他从许君谦怀里直起身,看着许君谦说道:“许大哥,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
许君谦闻言,眼神闪动。见安宁开了口之后,似乎不知道如何说起,神情有些疑虑。许君谦心中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柔和。他轻轻抚着安宁的脸,柔声道:“不要勉强。”
安宁却摇摇头:“不是勉强,我只是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说……因为太过匪夷所思。”
顿了下,安宁鼓起勇气说了句:“许大哥,其实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许君谦讶异的睁大眼,满脸疑惑。安宁的话听着意思很清楚,但怎么他有些听不懂。什么叫他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开了头之后,似乎后面的话也变得容易说了:“确切的说,我并不是柳墨白,我真正的名字叫安宁,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柳墨白,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世界。”
说到这,安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君谦的表情,发现他神情虽有些复杂,但却没有丝毫害怕和厌恶。安宁不由偷偷松了口气,更有勇气说下去了。
“刚开始,我能感觉到身体里沉睡的那个‘柳墨白’。后来经过推敲,我发现,应该是他当时病重。刚好我的灵魂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然后附身到他的身体里。因他没有求生欲望,于是我便掌握了身体的掌控权。”
安宁对许君谦解释着,他不想让许君谦以为他是如同恶鬼一样,强制占有了别人的躯体。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柳墨白不想活,他才有机会附身。后来也是柳墨白主动放弃,让安宁成为身体的主人。
许君谦听到这,终于将安宁所有的话理清,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他第一反应是抓紧安宁的手臂,紧张的问道:“那他呢?真正的柳墨白,还会回来吗?”
他从头到尾爱的人都是安宁。一想到安宁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还是身体真正的主人。那是不是代表着有一天真正的柳墨白会重新掌控身体……一想到这个可能,许君谦满心的恐惧,握着安宁手臂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安宁不大明白许君谦为什么这么问。若不是信任许君谦,都要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毕竟在平常人眼中,自己的行为就是如同一只恶鬼附身在别人身上,占用别人的身体。
因为不清楚许君谦的想法,安宁回答的有些迟疑:“他已经‘消失’,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