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苏番外
苏梦枕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兰溪的,只知道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再也忘不了了。
他至今还记得在小香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场景,一开始只以为又是个清高的不可一世的文官,却没想到胆子倒是不小,直接就和朱慕阳叫起板来了。
说到朱慕阳,他是敬佩他的,义薄云天,有鸿鹄之志,讲的就是他了,他少年时与他为友,两人心心相惜,有着共同的愿望。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几年之后的再次重逢对方竟会从一个心忧天下,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沦为匪类,他那时是极为震动的,第一次对大宋朝廷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但就如他自己所说,更让他在意的是天下,是天下的百姓,朝廷的*,皇帝的昏聩反而是无足轻重的了。
为了朱慕阳,为了那几千士兵的x_ing命,他自愿随在顾兰溪身后,跟他回了延州,而后一呆就是三年。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一个地方呆那样久的时间,明明朱慕阳所托之事已经完满解决,明明他艺成下山还不足一年,他的江湖游历还未完成,可他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开了。
一个被他认定为有几分清高之态的文官,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觉他与宋朝大部分文官都是不同的。
江湖和朝廷隔了两个世界,和许多江湖人一样,苏梦枕除了几位武功高强,与自己理想一致的武官之外,对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看不上眼的,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却软到了骨子里的文官。
可以说他高傲,也可以说他目中无人,宋朝自开国以来就重文轻武,可他却偏偏不以为然。
可,这人却是不同的,或许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但随着时间流逝,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他便越加的清晰的了解到这一点。
他是个好官,个x_ing刚直,秉x_ing不阿,对于延州的民生政事,他可以看出他是极不擅长的,可他却耐心的去学,去尝试,一步一步越来越好。
他的清高不是伪装的,而是真正的不流于凡俗的清高,仿佛与周围的人群远远地隔了一个世界,但就算如此,他也是一个很好地父亲,他曾无数次看到过他对顾惜朝的那种宠溺而又纵容的笑,看的久了便也微微有些艳羡,自然事后也每每嘲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竟然羡慕起一个小孩子起来。
延州的那三年,他生活的平静而又充实,那也是他咳嗽咳得最少的三年,简简单单的冰糖炖的梨子水,清甜甘醇,乃至于他之后几年都再没尝过和那时候一样的味道。
之后,父亲病重离世,他伤心却更震惊,他一直以为以自己这样破败的身体绝对会比父亲离开的早的,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所亲近的人离开,也更加的伤感,当天便和顾兰溪告辞离开了。
他走的利落,仿佛毫不留恋,但每回从忙碌中恍惚回神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左右探看一下,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金风细雨楼是他父亲一手创下来的心血,也因为他的死亡,根基动摇,这样艰难的担子却被苏梦枕硬是以区区一副病弱之躯承担了下来。
不服的人自然是有的,却被那绯色的一闪而过的光芒所慑,再不敢轻举妄动。
那段日子,苏梦枕撑得很苦,每晚小楼里的灯火都燃至天明。
他的身子越发的消瘦,蓝色的方巾一块换过一块,换下来的沾了缕缕血色,被他就着油灯烧成灰烬。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的想念在延州时的清闲日子,也想念那碗简单的冰糖炖的梨子水的味道。
延州知州的马车已经进京,这个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可他却不能去见他,至少现在不能,因为金风细雨楼的事情还未彻底解决,也因为,汴梁不比延州,这里的情势更加的复杂,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夜中窥探着,他们谁也不能踏错一步。
诸葛正我是他难得钦佩的几人之一,也不知从何处探来的他曾在延州呆过三年的事情,直言不讳的向他打探关于顾兰溪的事情,苏梦枕并没有隐瞒,他看出了对方想要招揽的想法,私心里也是希望那人能够走到自己这一边的。
顾兰溪是蔡京的弟子,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事,在延州时他可以不在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汴梁,在蔡京隐隐觊觎金风细雨楼的现在,他想着让诸葛正我把他招揽过来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不用时刻担心着,有朝一日要与他为敌。
他不想与他为敌,这样的念头异常强烈,开始的时候他或许并不太明白,直到在牢中重逢的那刻,他隐隐的有所触动。
彼时对方的态度并非很好,但他掩藏在冷淡下的关心,以及瞒着所有人寄来的那封信,却让他的心柔软下来。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世俗常理所能规范的人,可他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大到那样的程度——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刺杀金使!
而他,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竟然陪着他一起发疯,事后不但没有后悔,反而畅快无比,这一生都没有如此畅快过。
金使之事后,顾兰溪请战离开,对方在京师的时间并不长,他知道那人不喜欢那个地方,太奢靡,太腐烂,无数的y-in谋诡计让他厌恶至极。
于是,他亲自送他离开!
之后几年,他并没有刻意打听,对方的消息便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因为那人已经是大宋的神话,天下间人人仰望钦佩。
酒楼茶馆间,最不缺少的就是关于他的故事!
他是喜悦的,也很自豪,他没想到给他一片天空他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是他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么?!
无论如何,他还是为他感到高兴地,冲动之下,他便去了北方,去看他。
就是少年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一个念头转过,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带,只牵着一匹骏马就匆匆而行的经历的,那样的心情有点急,有点燥,又有些甜,复杂之极,无法言说。
见到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很喜悦,最终不过是淡淡一笑而已。
他在北方呆了三天,抛开自己的责任,抛开所有的立场,全然无忧的三天,那人带着他骑马,巡营,展示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对方俊朗洒脱的笑让他知道,他是喜欢着这样的生活的,他虽是文官,却合该是一个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