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再无声息。
我冲过去抱住童桐,趴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的一刻实现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少年的我布下条自以为狠毒的报复计谋,一转眼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代价惨痛,最终得到了解脱的反而是他!现在连童桐也遭了殃。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
忽然乔樵大喊:"快离开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用力扯离了童桐身边。
15
我泪眼朦胧,定睛一看,童桐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空洞无神的表情。"他又被药物控制住了。"乔樵低声说,盯着他神情戒备。"现在宋景誉也死了,没有人能控制他了。"
我惊慌地抓着他:"我们先把他制服,再慢慢给他治疗。"
乔樵摇摇头:"这个药药性这样猛烈,宋景誉应该没有说谎,脑部神经被药物侵蚀,已经被永久性毁坏了,要重建是不可能的。"
"不会的!只要有时间,只要努力,我可以救回他的!"
"小天!你认清现实吧!他的脑子现在就像被硫酸洗过的磁盘,已经全被毁了,只剩下一点点清醒的间隙,那是因为他过于顽强的意志力,但是那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必须......"
必须什么?我惊恐地看着他的嘴巴,耳鸣又出现了,我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脑子里轰隆隆的全是响声,无法思考。
乔樵看到我的反应,似乎放弃了,他把我带到一边,然后举起了枪。
我一把扑过去抱住他:"不要!乔樵,不要!不要杀他!他是童桐啊!他是童桐!你不要杀他!不要--"
乔樵的眼睛里全是心痛和不忍,他又说了句什么,对我摇摇头,慢慢地把我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我觉察到他的企图,赶紧抓得更紧,正要再开口,他忽然向我扑过来,在倒下去的刹那,一颗子弹从我们刚才心口的地方飞过。
被重重地伏倒在地上,猝不及防,尽管乔樵用手护住了我的头,还是隔着他的手在地板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很快地,听觉又回来了,枪响一声接着一声。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乔樵抱着我接连滚了几圈,滚到了一个柜子后面。
枪声还在继续,有人惨叫,有人倒下去了,乔樵死死把我护在怀里,密切观察外面的动向,不时迎击两枪。最后他松开我,把我推到更里面的墙后,对我说:"那些人对付不了他,你留在这里,别出来。"
我抓住他的袖子:"别、别伤害他。乔樵,我求你--"
我用尽我全部力气哀求他,他却摸摸我的脸,有些哀伤地问:"如果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们两个......都对我这么重要,都活下来,不好吗?
他没有时间再等我犹豫,用力扯出了袖子,再用力抱紧我吻了一下,说:"小天,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想用一辈子来爱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出去,回味着这句像是诀别的话语。
他们两个,始终要有一个倒下。我握紧双手祈祷,竟不知道该为谁。
漫长得仿佛有五个世纪的等待,枪声终于停了。
"小天!"
我听到乔樵的声音,箭一般地窜出去。大厅里一片血红,我一眼就看到了倒在中央的童桐。满身满脸的血。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身上出现过这么多血。并且还在不停地流。
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跪倒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又哆哆嗦嗦地抱起他,他的神志已经涣散了,眼睛也失去了焦距,我不停地拍着他的脸,呼唤他:"童桐......童桐--不要睡......你醒醒......童桐--不能睡,你听到了么?睡了就醒不过来了--童桐--童桐--"
他动了动眼珠,慢慢地转向了我,我看到他的手动了动,赶紧用力地握起来。
"小天......"
"嗯嗯,"眼泪太讨厌了,一直不停地流,害我都看不清他了,"我在这里,你怎么样?会不会很痛?你们叫了救护车了吗?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叫救护车呀--"我声嘶力竭地对周围喊,还能动的人里有一个连忙动了,到处找手机,好不容易找到按了下去。
"......两个......我......都......帮......你......杀......了......你......可以......安......心......了......"我拼命摇头,你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重要一百倍!我从没想过要拿你的命来换他们的命!努力抱紧他,尽量把热量传给他,他又慢慢地说,"......不要难过......迟早......都有......这一天的......老爷......说过......"
"胡说!你这么厉害,算命先生说你是长命百岁的相!你能活很久的!童桐,不要放弃--我在这里陪着你--你是我的专属保镖,你说过的......你没有了,我怎么办?童桐,童桐,你不要扔下我......"
他慢慢地向上看:"有......乔......我......放心......这样......很好......我......不想......变成......疯子......"
"不会的,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我一定可以治好你!你不要放弃,童桐!你跟我说过,希望是不可以随便放手的,一旦放手它就没了!你不要放手,童桐,我们还有机会!"
他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看着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童桐?童桐--童桐--你醒醒!童桐!"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昨天还在我的房里跟我说跟我笑的人,今天就要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抱着他,死劲摇,他都没有再醒过来。
童桐--童桐--
"小天......"
"是谁开的枪?是谁?"
我的悲伤我的愤怒我的伤心欲绝没有办法找到出口,我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浑身颤抖。
"是我。"意料中的答案。
他在我身边蹲下,把我轻轻拉进怀里。而我还抱着童桐,我们就这样连成怪异的一线。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纷杂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
我没有理会,抱着我的这个人却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那些人喊:"长官!"
乔樵说:"你们四处察看一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主犯已经全部身亡,这里的都是从犯,暂时一起收押吧。"
"是!"
恍惚中,有人来拉我。可是又听到乔樵说:"这个先不要动。"那个人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