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脖子上还挂着的东西。
小天,你别做保镖了好不好?你根本不适合做这行。
你那么单纯,去再找份正常的工作,过简单的日子就很好了。我在城西有套房子,那是我自己的房子,连大哥也不知道。这是钥匙,你离开之后就到那里去住。
我有空就去看你。我们两个......可以住在一起。
我笑了出来:"我们两个......"我对着钥匙说,"我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呵。"
17
回到西苑,面对这损兵折将连童桐都给牺牲掉了的悲惨局面,我觉得阿爸就是打我一顿都是不为过的。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我拉去问了问情况,就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落地窗前发呆了。
我鼓起勇气才问:"那个爆炸,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两边都不承认,其中的蹊跷我不敢多想。
阿爸沉声答:"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想到么?"
我点点头:"阿爸这样安排是为了今天这场仗么?"
"迟早要打的,趁我还活着的时候打不是更好么?"
"原来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阿爸的眼睛。"
"哼!这两个小子都自视甚高,也算旗鼓相当。我培养了景誉这么多年,他果然没让我失望。至于景棠,自从知道他们母子还活着,我就想着如何让你避过他。哀兵必勇,智者避其锋芒。幸好还有景誉。你二伯走的时候托付我好好照顾他,我可也是尽力栽培,也算对得起他了。"
我不敢接话。过得一会儿,他又气起来:"偏偏他不是个东西,小小年纪就想趁你羽翼未丰时下毒手,幸亏我觉察得及时!你的那招李代桃僵用得不错,而且能忍受这么多年下人的生活,也算是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以后障碍都已扫除,自当再从头学起,想想怎么做好未来家主。"
"是。"
阿爸前半生草莽,没读过几年书,早年学识都从人家摆龙门阵听评书得来,东拼西凑,乱用典故是常事。以往我会听得津津有味,可惜现在心情沮丧,毫无兴致。
"这边的事情我早有安排,警方要查要封也随他们。反正这里已经是一团乱麻,我也不耐烦去重新整顿。南美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大部分资产前几年也早已转移过去。你去准备准备,找个时候,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们就过去吧。"
我一惊:"那西苑呢?"宋家回来本地打拼几十年,好不容易扎下根基。现在又要说撤走就撤走,会不会太儿戏?
阿爸瞥我一眼:"有宋家的地方就是西苑。有人才有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学透这个道理?"
"可是到异地从头再来毕竟不如现在已有根基的......"
"被他们两兄弟这样一搅,加上警方派来的深厚卧底,早被漏了不知多少家底出去,宋家在本地的根基早已半毁,你以为一时半会还能恢复以前的风光么?阿天,阿爸也老了,雄心壮志也不比当年了,从头来过不过是给你的机会。你个性平稳,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也不适合黑道打拼。未来宋家就是你的,如果你不想走这条路,我们到别处去重新开始,就按照你喜欢的来,不也很好?"
"是。"最疼我的始终是老爸。
回通舍收拾东西回主屋,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把里面的东西都收捡了一下,最后翻出了个牛皮纸袋。
我拿着牛皮纸袋去了二楼小书房。阿爸在那里整理最后的文件。
"阿爸,这个还给你。"
他随意扫过一眼,便继续回过身去整理:"他们有没有找这个?"
"有。找得很激烈。"几乎把整个房子都翻过来了,不过就是没有想到去翻我的床底。
"嗯。那你收在哪里了?"
"宿舍床底下。"
"那就继续拿回去收着吧。"
"你不要回去?我拿着也没用......"
"蠢货!"他一拍桌子,我给吓得立刻立正站好,"你老爸的遗嘱你居然敢说没用?!"
"可是你是留给我万一你有个不测才用的嘛。你现在都好好的......"
"你爸也快60的人了,整天为你这个孽子劳心劳力操心操肺,头发都白了一大片,说不定哪天腿一蹬......"
"阿爸!"
"你是现在宋家唯一的骨肉了!自己争气点儿!你老子罩不了你一辈子!"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
"还有什么事?"
"不是,我忽然想起大哥二哥都没了,宋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背了?"
"你老爸是没能力再给你弄个弟弟出来,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
"等等,你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想起来了,那天那个警察对你好像......你们两个难道......"
"没有没有!"我极力否认到底!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只是提醒你他曾经在宋家做过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想清楚。我不逼你做什么,做的时候想一下自己是宋家人就行了。"
"是。"
开庭的时候我只去了一次。
因为主犯都已身亡,我算是从犯,但从来没主理过那两人的任何事务,顶多当个助手。混战当天也只在现场出现,连枪都没开,算来算去,被起诉的人里我的罪名是最轻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乔樵起了多大作用。
我只在出庭那天见过他。他坐在证人席上。我们相视一眼,我就将目光调开了。
我最后获保释。
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小天。"
我停下来,转过身,对他礼貌地微笑:"乔警官。"
他望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生怕我一下消失:"我的真名叫路士禹。"
"路警官。有事么?"第一次见他穿警官制服,果然这样合身。
"你非要这么叫我吗?"
"那么我该怎么叫你呢?"我失笑。他说姓乔就姓乔,姓路就姓路,我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立刻就改了过来。他还要怎样?
"小天,我们真的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么?"
"我想不能了吧。"我笑笑。
"你也瞒了我很久呀。"他眼睛里一样是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