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梁煜收紧了手臂,“不过是欢喜罢了。”
闻颐书哦了一声,“你脸上一股鱼腥味儿,放开我啊。”
“……你还嫌弃上我了?”梁煜被气笑了,一只手臂锁住开始往外跳的人,一手精准地捉住了闻颐书腰上的痒痒r_ou_。只管将人挠得上气不接下气,瘫软在怀里一连声地叫救命,才挽着袖子将人放开。
他把笑得歪七倒八的人扶好了,硬气道:“以后不准遮遮掩掩的,只管从正门进来寻我。你那店里要有什么,也不准只叫阿灼阿沅。”
“你莫名其妙,”闻颐书笑骂了一句,“莫说叫你,你有没有空难说。我现在已经被几个想走恭王殿下路子的人烦得不行了。若叫别人知道我还傍着太子殿下,完了,我闻家的大门要倒了!”
方才那些话梁煜说来也带着一二分赌气的味道,现在恢复冷静也觉得自己x_ing急太过,只叹:“你这怕麻烦的x_ing子……”“别光说我,”闻颐书竖起一个手指点在梁煜的肩膀上,“难道你不怕麻烦?”
斗嘴若要赢无非无理取闹,闻颐书在这四字上可谓得天独厚,天资过人。梁煜只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把那手握住了,两个人边说边笑,拿着渔具往屋子里去。
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对现在的太子梁煜来说实在难得。之后又一头扎进了朝堂的诡谲风云里。永嘉帝的人选挑得实在是好,又或者说肃王殿下实在深谙如何给人找麻烦。
眼见秋收,朝中商议粮税之事。太子殿下有意改革,推行新政,去除浮税。
粮税在运输途中必有损耗,此类损耗已然默认为粮官的补贴。此举之下,便叫许多粮官从中作梗,在百姓进粮时故意捣乱。或脚踢或抖框,给自己抖好处来。对此等损耗是各地自负盈亏的,这就叫百姓吃苦了。寄希望于人x_ing,还不如完善法度,叫制无可击。
此时朝中正值众志成城,君臣一心,办事效率最高的时候。今年大约是来不及了。但推出Cao案在一地试行,预测一下效果或许也可行。抱着这样的想法,特别是一些年轻臣子,恨不得每天都扑在政案上。经过六审五过,Cao案出来得也快。
然后,这个时候肃王殿下横c-h-a一脚,强烈反对粮税改制。
先莫说那些影响朝廷税收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肃王放在江西粮道上的人也不会允许新政下颁。他又有永嘉帝钦点的协助太子的职责,于公于私他都要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反对。原本被梁煜一系压得抬不起头的官员,并之前蛰伏的废太子一系也趁机浑水摸鱼,在延英殿里吵到差点把屋顶掀翻。
若非是太子殿下积威,大概真的能挽起袖子打一架。年轻的冲在前头,年迈的挥舞着拐柱,拿着芴板在后头加油助威。还有个肃王在一旁劝架,浑水摸鱼,实则不说好话,火上浇油。
眼见着吵得差不多了,肃王站出来诚恳地请梁煜主持公道:“太子殿下!不能这么吵下去,还是快说句话吧!”
梁煜没有多说其他,似是妥协服软地说:“既然如此,那便稍后再议吧。”
“正是如此,”梁机十分满意地笑了,“此新政尚有许多疑问之处,若贸然实施,必会造成震荡。到时候,想来皇兄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职责了。”
说罢,他巡视下列一周,建议道:“今日不妨就到这里吧。”
梁煜点点头,表示同意。肃王殿下心满意足带着胜利的微笑离开。眼看到了太子被压制的臣子们则是脸色难看,愤怒欲言。一派静默中,户部尚书站了出来:“殿下……”
“你们方才听到了?”梁煜打断他的话。
户部尚书不明所以,犹豫着问:“殿下是指……”
梁煜道:“方才争吵之中,新税法中尚有疑问之处,是之前尚未想到,如今被点出来的。你们可听到了?”
“这……”众人惊觉,面面相觑。
“既然听到了,那便回去再多想一想。还有力气的,不妨去寻田户实际问一问。今年便想将新税法推出,未免虚论浮谈,异想天开。”
他神情冷静,语论不见高低起伏。偏一字一句分量极重,砸得一群脑子发热的臣子们一下子醒悟过来,面露羞耻之色。
点醒了太过兴奋的朝臣,将他们从油锅里捞出来后,梁煜安抚道:“你们只管回去思量怎么好好完善新税法。下回朝议言之有物,莫要叫好好一个朝堂成了泼妇吵架的菜市场。”
几句话说得几个脸皮薄的面皮充血,忙挽袖应是。也有人忧心忡忡地站出来说:“可是肃王殿下那里……”
“这不是你们该cao心的事,”梁煜十分干脆,语调变都没有变一下。
此时留在这里的臣子们才察觉到刚才太子殿下其实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出声阻止这场争吵,并不是因为畏惧于肃王的威胁,只是为了叫莽撞的朝臣们清楚地认识到当前新税法里的不足罢了。
心情震荡的臣子们看到太子殿下从议政的椅子上站起来,一派渊渟岳峙。他说:“你们无需为此事费心,只管将手中之事做完便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莫要去多费精神。”
不过一句话,叫留下的臣子们生出一股难言的豪气来。一齐甩袖落大礼而喝:“臣等领太子殿下之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要公开了,梁煜和闻颐书都很高兴的╮(╯▽╰)╭哎
第133章 章一百三十三
眼见着要到中秋,闻家为这节庆很是忙碌起来。一应两头, 家宅内的事情一律都丢给闻芷去办, 闻颐书则焦忙起无名馆子里的月饼生意。各色月饼一样样都自个儿尝过去, 吃得嘴里头火气虚旺,舌头下一燎泡。终日捂着腮帮子,疼得吃什么都吃不下。
梁煜是看不得他落下一点儿伤。皱着个眉头, 好像他自己舌头断了一样。臣子们见了以为太子殿下为了朝堂之事殚精竭虑, 倒愈发勤恳起来。
水泡消不下去, 生意总是要做的。日头刚刚撒在菊花叶的露珠上, 闻家后门的马车就牵出来了。闻颐书靠在车厢上打哈欠, 动了动舌根依旧觉得疼, 取了杯子上凉雾茶喝了一口, 含着也不咽下。
今儿会从城外头会送来最新鲜的菱角。一个村的人都靠着种这个菱角过活,实在不敢糟蹋了命根子。闻颐书与他们说好, 如果东西好就一直与他们家定。全村壮力天不亮就护送着东西进城交货。这头闻老板刚刚出门,那边的车早早就到了店厨后头等着了。
马车加快了速度, 小风阵阵,闻颐书把头探出窗外,迷迷糊糊地叫着人的名字:“冯硕, 冯岩……”
兄弟两个立刻靠近,“公子何事……”
车窗里递出一盘子双红糕,闻颐书说:“吃吧。”
没吃早点的冯家兄弟一喜,说了声“多谢公子”,然后接过来分着吃了。
双红糕是一层红豆粉再一层粗磨的红糖蒸起来的, 入口绵软又不会太燥。是前阵子无名馆子里推着卖的。跟在闻颐书身边就有这样的好处。外头抢疯卖疯的玩意儿,无需花银子便可得了。昭王府里几个近前办事的侍卫都对两个兄弟羡慕疯了。
刚狼吞虎咽没两口,冯硕警觉地抬起头,对大哥使了个眼色。
冯岩抹了抹嘴,果然见到车后头缀着的两个人影。
清晨的人已经不少了,虽然二人极力装作闲逛模样,但依旧逃不过冯家兄弟的火眼金睛。
“怎么了,”闻颐书掀帘问。瞧兄弟二人的模样,他笑道:“这又跟上来了?”
冯硕从鼻子里嗤了一声:“y-in魂不散。”
闻颐书忍不住探头出去,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番,“这是怕我跑了不成?”
看了一会儿,他吩咐前头赶车的恒山:“等会儿走正门,出来了就去三爷府上。他们主子估计是被逼急了,若不捉些把柄在手里大概连觉都睡不着了。”
恒山得令,小马鞭挥得及是有架势。到了无名馆子里,闻颐书大摇大摆地下车。和掌柜掌勺的一起验货,忍着发疼的舌根吃了好几个菱角。满意地与村头主事的交钱拿货,又签了契子。此时也不着急出门,找了个临窗看得到外头的位置。叫上恒山,冯家兄弟尝着早茶,配着跟踪之人焦急的面容下菜。
吃完早茶,又在店里巡视一圈。闻颐书才又登上马车,眼见着往昭王府去了,忽然车头一转又去了慧明街两道坊子外的药铺子,抓了几幅清热败火的药,然后才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往昭王府去了。
回头看到后头两人气急败坏又大舒一口气的模样,四个人扶着昭王府的大门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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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殿下这几天在朝上的确是被逼急了。上回他联合起一群人攻讦梁煜的新税之策,原本是站了上风的。哪里想到,太子殿下手下的这群人“虚心好学”得要命。一帮臣子很是懂得不耻下问。捉住了当时骂的最凶的那几个,十分诚恳地询问着问题的解决之策——那模样,三顾茅庐的刘玄德都比不上。
这叫人尴尬的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总不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明晃晃地承认自己就是个找茬的吧?“无耻”不过人家,只得硬着头皮答几句,然后落荒而逃。
找茬的成了被半道拦下为难的,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来回几趟,梁机虽然烦不胜扰,但也觉得梁煜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想不出好办法就拿这等雕虫小技恶心人。不过,十天之后的朝会上,他的心情可就不那般美妙了。
也不知梁煜从哪里找来一个多舌书生,站在延英殿里舌战群儒。口绽莲花,讲得人虚火直冒,一口气上不来的都能憋过去。
肃王的脸色都给他说青了,瞧这小官一身县令打扮,怒喝道:“何来跳梁小丑,扰乱朝堂!来人,给本王拖出去!”
这县令也够光棍,帽子一歪,衣摆一摔惶恐道:“殿下!下官乃是长安府治下雍县县令。新税法计量算法试用皆由雍县开始。今日太子殿下特许下官到朝堂上来,聆听新税明细!殿下,你若现在将我赶出去,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回去可没法和百姓交代啊。必是要被捉住打一顿的。到时候,下官这乌纱帽可就不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