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宅酒林珏并未广发邀请,不过翰林院上下,便是主管翰林学士温启芳都得了一张请帖,和一个……装满糖果的福字布袋儿。
要说林珏能与主管官说上话,还要多倚仗他的年龄。十七岁的探花,便是放在前朝文名最盛的时期,也是极少见的。翰林院上下,俱是有真才实学之辈,虽林珏这个探花是圣上钦点,其中很有些水分,只是他却也是凭着真才实学考中的进士,他这个小探花也算名副其实,还是引得大家几分好奇的。
林珏初日应卯并未觉出什么,直到两位侍读学士,三位侍讲学士,接连到他这里指点工作,将他原本做得好好的工作指点得乱七八糟的,才恍惚意识到,感情这几位就是来瞧热闹的。
林珏无奈地摇摇头,将手边的工作暂放下,又从头做了一遍。如此反复几日,林珏终于忍无可忍,便直接去找了主管学士温启芳。
温大人可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特特瞧一眼这新鲜出炉的林小探花的,不过,这送上门的林小探花,实在是……不看白不看。
被请了进去时,林珏犹自不信,都说温大人深得圣上信任,时常伴驾,平日间忙得很,并不是寻常人等能见着的,怎的自己这才一求见就见着了,可见传言都是虚的。
到了温启芳面前,林珏深施一礼,接着便将自己的苦恼说了,一气儿说完,等了半天也没见上面那位有何反应,不禁瞧瞧抬头看了一眼。
温启芳正在细细打量林珏,被逮了个正着,也不尴尬,轻笑一声,道:“吾已知晓此事,必会约束他们,你自去做你的事便是。”
林觉将信将疑地离开,实在搞不懂,原本应该以严肃正直著称的翰林院,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
回去与李易白学了此事,李易白笑道:“温起芳乃是宏正四十三年的榜眼,说来,与林如海应该是认识的。想来,你应是借了他的光了。”
林珏点头,这倒是很有可能,不过怎么看着温启芳看他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位老友家的子弟,反倒更像是……单纯的好奇。
好在之后翰林院的众位侍读侍讲学士们知道了收敛,否则,林珏总有一种自己变身国宝的错觉。
不过那之后,林珏倒是常被温启芳叫去整理文案,做些杂务。林珏向来聪慧,自是看出其提携之意,做事便也越发仔细了。
林珏请人喝暖宅酒,翰林院上下,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说得上话的还是说不上话的,全都请了个遍儿。
翰林院自有其派系之争,不过林珏原就与李易白交好,又得了皇帝青眼,一般人轻易不敢拉拢他。林珏乐得自在,他本就受了温启芳提携之恩,温是标准的帝党,他若是真的眼皮子浅了,加入了某一派系,才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且因着他与雍和郡王交好,入了皇帝的眼,又得了翰林主管提携,他请人去喝暖宅酒,还真没谁那么不长眼的不去。便是真不去,礼物是必要送上一份的,也算结个善缘。
晚间林珏清点了一番贺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惹得李易白笑道:“不过是点儿小钱罢了,你又不缺这个,何必搞得自己跟个财迷似的。”
林珏斜他一眼,“不当家不知财米贵,你日日到我家来,吃我的用我的,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李易白笑嘻嘻地凑过去,腆着脸道:“若你肯日日去我那儿,吃我的用我的,你不必觉得羞愧,我乐意得很。”
林珏被他逗得一笑,与他说笑两句,到底还是去整理礼单,着人一样样对了,封存到钱库中去。李易白无聊地看他做这些琐事,“你家中钱财走礼的事不是一直都是黛玉管着么?”
林珏闻言,头也未回,道:“她不是在贾府呢么,过几日谢家要来人议亲,到时我再过去接她。再说,黛玉早晚是要嫁人的,难道她走了后我府里的事都这么放着,自还是要我打理的,便是偷懒也偷不了几回了。”
李易白闻言心内微微一动,小心翼翼道:“那……你不打算成亲了?”
林珏回头瞪了他一眼,“齐人之福可不是谁都能享的,我又不是某王爷,妻妾成群,儿女双全。”
李易白面上闪过一许尴尬,“那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林珏自是知晓李易白心意的,提这事也不过是为占些便宜罢了,见状便放下账册,吩咐林成将清点好的东西都挪到库里去,余下的晚些再清点,便叫人都下去了。
待屋内只剩下他二人,林珏方狞笑着一步步走近李易白,伸手捏了捏他光滑的下巴,“你看我牺牲这么大,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李易白一听林珏这语气,便知他并非真的生气,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略一思量,便也明白了林珏打的什么主意。到底还是自己理亏在先,又实在羞于说出让林珏在上的话来,便只得沉默着任由林珏施为了。
林珏俯身将李易白压在身下,轻轻解开其腰带,在李易白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露出了个y-in谋得逞的微笑来。
林家宅子既已建好,谢锦轩便催着林珏赶紧接了黛玉家来,他早请好了媒人,备好了作为“采择之礼”的一对儿大雁,只等着林珏这边准备好了,便要来纳彩了。
林珏瞧着他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甚是好笑,到底考虑到王夫人是个蠢的,不定会使出什么昏招来,还是尽快将黛玉的亲事过了明路,自己也好安心。遂与谢锦轩定了日子,自己则去贾府接了黛玉,顺便告知贾母纳彩的吉日。
待到了日子,贾母不待林珏来接,便由贾琏护送着来了林府。毕竟不是正经日子,遂也未带许多人,身边只跟着邢夫人和已为人妇的探春。
谢家来的人是谢锦轩嫡亲的姐姐,北静王太妃谢文雅,请的媒人是南安王妃,身份亦是十分尊贵,足见谢家的诚意。今日纳彩,谢锦轩倒是不必出面的,主要还是媒人与林家的事情。
林珏虽只是黛玉的兄长,却也是林家的大家长,他是必要在场的。只不过他毕竟年岁小,这等事情,还是长辈出面更好看些,因而才请了贾母过来。贾母亦是明白其中门道,因而只是循着惯例推辞了几句,显得女家矜持贵重,便允了婚。
这门亲原就是林珏一早便应下的,谢文雅倒不担心林家临时变卦,只是听得贾母亲口允了婚,心内仍是十分高兴。四王八公中,她与贾史王薛四家并不相熟,不过却并不影响彼此之间的交际。
过了采择之礼,纳彩便算完成了,谢文雅了了一桩心事,笑对贾母道:“第一次瞧见他们兄妹,我便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黛玉便是我自己的亲女儿才好。不想如今竟能做亲,实在是喜上之喜了。”
谢文雅年纪虽只与王夫人相当,身份却极高,便是贾母,也不敢在她面前倚老卖老,忙笑道:“王妃能瞧得上她,乃是黛玉的福气。”
一旁邢夫人也跟着恭维道:“我原就说黛玉是极好的,如今竟真就嫁入了王府,实在是再想不到的。”
在场之人,无论是谢文雅、南安王妃,还是贾母、探春,俱是大家出身,闻听此言,脸上都不大好看。林珏更是直接连脸色都变了,打量邢夫人的眼神,仿似在看一件死物。
如今黛玉与谢锦轩还只是议亲,八字未合庚帖未换,“六礼”也才完成了一礼罢了,如何就能说是“嫁入”王府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没的叫人觉得林家轻狂,实在惹人嫌得很。
邢夫人犹自不觉,颇为自己能与北静王太妃、南安王妃搭上话而沾沾自喜,再欲说,却被贾母狠狠瞪了一眼,登时吓得浑身瘫软,不敢再出一声。
贾母已是十分后悔将这么个东西带了出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不会说话不说,还没个眼色。这屋内几人,哪个不比她有身份有地位,几时轮到她说话了。再说,她们本就是女方,合该矜持些,这嫁与不嫁的话,怎可随意放在嘴边。
原贾母是想带着王夫人与凤姐一道来的,只是这二人一个实在蠢笨不堪,如今黛玉都已与西宁郡王府议亲了,她竟还惦记着如何截胡呢,可见是个拎不清的。另一个素来与林家有了心结,便是来了,再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反倒糟心。这便退而求其次,带了邢夫人探春出来。只是实在没想到,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便是再提拔又如何?
谢家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的,谢文雅自也不会因着邢夫人的一席话而厌了黛玉,南安王妃在一旁适时c-h-a了两句话,刚刚的事便被带了过去,几人又开始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来。
探春并未参与其中,她是小辈,嫁的又是商户,身上更是连个诰命都没有,自是上不得前儿的。来了林府,她便一直陪着黛玉坐在里间。可她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正有一件要紧事,要让黛玉知晓呢。
第044章 出昏招惹林珏反击
“她真这般说?”林珏沉声问道。
方嬷嬷瞧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黛玉,叹了口气,道:“姑娘也实在是伤心,这还是亲舅妈呢,竟就这般算计她的婚事。那位薛大n_ain_ai走后,姑娘便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林珏眼内闪过一抹厉色,他原就是防着王夫人出昏招,方才这般着紧为黛玉定亲,更是请了贾母来,将此事在贾家过了明路。不想这王夫人竟还有这般心思,实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妹妹不必忧心,她姓贾咱么姓林,便是老太君尚且管不到咱家姓林的头上,凭她一个小小五品诰命,手且还没那么长呢。”
黛玉哽咽道:“她毕竟是贤德妃的母亲,若是真的求来了贤德妃的指婚,可如何是好?”黛玉是亲见元春如何三言两语便将探春嫁给了那薛蟠的,如今听探春传信儿过来,说王夫人竟欲进宫求了贤德妃的旨意,将自己指给宝玉,这让她如何不惊惧。
林珏闻言却是一笑,“我当妹妹是为什么这般伤心呢,却原来是这个。妹妹很不必担心,莫说她一个后妃,便是皇后娘娘想要指婚,亦还要探过上意,问过女家的意思呢。岂会直接指婚,没的凑成一对怨偶,惹得两姓不快。且我如今正在翰林院供职,偶有面圣的机会,皇上若知晓了此事,不会不问我,届时我自有话将此事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