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将东西收了一收, 道一声快请。
不一会儿,池望就踏着风来了。见梁煜水边望景的悠闲模样, 遂道:“自打去了一趟江南, 你便不是以前那个陀螺模样, 竟也晓得悠哉度日了。”
“春光尚好, 不忍辜负, ”梁煜给出了一个很闻颐书的答案,又问池望,“春闱在即, 怎么有空上我这?”
“就是到你这人躲清静来的,”池望摇头苦笑不已,“那家里是没法待了,现在有人经过我书房面前都恨不得是飘过去的。大哥大嫂恨不得家里人都成了哑巴,全都用眼神说话呢。”
想到大舅舅池珉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梁煜略勾嘴角,“长兄如父。只是你若要寻个松快,我这儿并不好。”
“你说阿灼?”池望道,又马上摆手,“不行,他那儿闹得很,你这儿才清静。”
梁煜饮茶低笑:“和颐书一样折腾。”
池望脑中浮现出闻颐书那微微抬眉的嚣张表情,自认比不上,只说:“我记得闻公子也是今科的,看来我们能一起去得贡院。”
“他这次不考,”梁煜道。
“这是为何?”池望有些惊讶,又一想,便道,“倒也无妨,他还小呢。”
“非是这个原因。他那个人惫懒的很,便是秋闱,也是我与他先生逼着来的。”梁煜想到当初逼着闻颐书读书考试时的费劲,忍不住叹气,“这次他死都不愿,若是逼急了,他能给我来个故意落榜。”
为了不把自己气死,昭王殿下只好再一次没有原则地与这纨绔妥协了。
池望有些吃惊,愣了一会儿给出一句:“……当真是……特立独行。”
自己为了科举日夜耕读不辍,想不到另还有个人为了不参加科举,日夜奋斗不息。真是一样米养白样人。池望自认识了闻颐书后,便总觉自己认人识物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东西瞧着与以前都大不一样了——叫他无比困惑。
梁煜知道后,劝道:“他爱胡说八道,你莫要多想。”
话虽如此,但池望晓得自己这个侄子在很多时候是十分认同闻颐书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颐书说的许多东西也是有道理的。
这样一个人若是做得那等文臣良将,少不得对社稷有益处。只可惜却以那般尴尬的身份与梁煜碰在了一处。只是闻颐书有一句话,叫池望立马收了这样的想处。
他道:“我若是个女子,你怕是连我的话都不愿听,哪里还有什么文臣良将的想头。”
这话说的池望无比汗颜,却也不得不认同:那等不公正,偏见之想皆而有之。一视同仁才是世间最难的一件事。
池望感慨了一番,便和梁煜说起其他。方说了不到一二句,外头又报进来,说是闻颐书到了。
“说曹cao,曹cao便到了,”池望调侃,便见梁煜满是喜意地站起来,跨步便迎了出去。他摇头叹了叹,“好一个痴情儿。”
不一会儿,这痴情儿便带着他家祸国殃民的妖孽回来了。闻颐书一眼瞧见池望,便笑了:“巧得紧。”
池望摇头,笑道:“该是我来早了。”
虽然昭王殿下现在依旧是淡然模样,但在场所有人都知晓他是欢喜着的。
“怎么来了?这几日常有雨,只管在家中便好。若有事,我去寻你就好。”
闻颐书一点儿也不避讳,抬手抠了抠梁煜的掌心,歪头一笑,“唔,来给个甜枣?”
站在外一步的冯硕木着个脸:刚告完状就被正主捉住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池兄不在家中温书,跑到阿煜这儿……”闻颐书回头瞧着梁煜,又转过来,“是躲清静来了?”
池望点点头,“闻兄敏锐。”
闻颐书略一笑,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条递到前面,“今年春闱怕是不好考呢,池兄还是多准备一番吧。”
他这话说完,梁煜与池望的脸色皆是大变。
“别顾忌着了,打开瞧瞧吧,”闻颐书把纸条又递了一步。
梁煜与池望对视一眼,还是梁煜接过翻看略看了一眼,随即合上发问:“你如何得的。”
“不过生辰那日喝酒,回来时偶尔听得一耳朵碎语。那小二也忒不避讳,光明正大地与几个书生售卖。各地酒馆茶楼便是交易之所,我磨了几处,买得的题目皆是一样的。”
闻颐书指了指面前的纸条,“虽不知道真假吧。但是敢在开考之前闹这么一处,胆子也挺大的。”
梁煜将纸条握在手里,一时想起前段时间查的木材石料之事。虽毫无证据,但他依旧觉得这个被卖出去的题目有七八成是真的。
“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要马上进宫一趟,”梁煜将纸条收进衣袖,对池望道,“失陪了。”
池望也很严肃,点点头示意自己也要回去了。
闻颐书笑着:“那你们都走了,我也走好了。”
梁煜一把捉住他,“你这几天留在我这儿,不要乱跑。”
“为什么!”闻颐书立刻嚷起来,“我刚给你立了功了!”
昭王殿下皱起眉头,“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身后跟着你,你可知道?”
闻颐书愣了,不等他搭话,梁煜又道:“所以不要乱跑,留在这里,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几步便离了此处。池望也顺势告辞,要回去和大哥先通个气。转眼,整个水榭里就剩下闻颐书和冯硕大眼瞪小眼。王府的侍从侍女都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有人跟着我!?”闻颐书呆呆张着嘴。
冯硕默默点点头,观察着闻颐书的表情,斟酌地说:“当是与公子上次打出去的那个人一伙的。”
闻颐书喃喃:“我竟一点都不知。”
“公子放心,他只晓得你这几日出去玩乐的情形。与殿下如何,他是一点儿都不晓得的。”
原本有些愣的闻颐书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这么说,我来昭王府,那人并不知晓?”
冯硕立刻点头称是
“这便好,”闻颐书叹了一声,瞧着冯硕,“这几天是我错怪你了,以后不为难你。我请你去我家馆儿吃饭,好不好?”
“多谢公子好意,”冯硕立刻站直了身子,“只是这吃饭便免了吧。若是成,您多陪陪王爷才好。”
闻颐书笑了笑,“你们一个个的,都给他叫屈呢。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陪,我陪咯!这几天我就待在这儿了!人呢,领我去地方,要是床不软,饭菜不好,我就把这王府掀个倒个!”
这话说不得是真的,冯硕一个激灵,立刻往外叫人,把这位摔不得碰不得,身娇r_ou_贵的小爷带到了昭王殿下早就为他备好的,每日都打扫的房间里去了。
第45章 章四十五
昭王殿下火急入宫, 可永嘉帝却不在含凉殿内。他与甄贵妃还有近日最喜欢的十一皇子在蓬莱山上赏花。看到张保寿急匆匆迈着小步跑进来垂腰道:“陛下, 昭王殿下有急事求见。”
永嘉帝近日有些犯春困,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 拖着嗓子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一旁的甄贵妃含笑, 做贤惠之状,“陛下,正事要紧呢。”
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儿子。十一皇子早就被他教出来了,此时也童声稚语地表态:“父皇,儿臣也要去。儿臣要做个有才干的皇子, 为父皇分忧!”
这话实在讨喜不过, 永嘉帝哈哈大笑着摸着小儿的头, 表示朕心甚慰。又是磨蹭了一会儿, 他才道:“叫老三去前头翠波苑亭里等着, 朕现在过去。”
张保寿得令, 后退几步又叫外头一个小太监去请昭王。
待梁煜赶到翠波苑时,永嘉帝还没到, 他耐着x_ing子等了又等了二盏茶功夫, 当今才到了。刚一见永嘉帝还不是很高兴, 直接问:“什么事, 这么急?”
梁煜也不说话, 只将从闻颐书那处得的纸条递上去,“父皇请看这个。”
永嘉帝狐疑地打开纸条,不过看了第一眼, 就怒得掀翻了面前的茶碗。
“这是怎么回事!”
怒气冲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了,瞧着手中的粗糙纸张,当今两眼几乎喷出火来。梁煜依旧是镇定的,言道:“父皇,此处不宜深谈,还请避退左右。”
永嘉帝重重哼了一声,挥手叫周围的侍从下去,见他们走的慢了,还大骂了一声:“滚!”
吓得一众人飞似的跑了。
当今已经有些年岁,这般一气,一个上头,整个人就有些站立不住。梁煜扶着他坐下,眼角瞧着似是又老了许多岁。
“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永嘉帝很是疲惫地问。
梁煜没有说是谁给的,只道:“凡是京中茶馆酒肆都在售卖。”
“茶馆酒肆……”永嘉帝冷笑着念叨着,猛站起来指着不知什么方向,“这群人放肆!”
梁煜冷静地瞧着父皇发泄出气,见永嘉帝彻底冷静下来,他才继续道:“父皇,当务之急该是改掉考题。”
永嘉帝深吸一口,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自然……泄露考题……这是礼部的失职!礼部尚书呢!侍郎呢!陈榭!解翟!叫他们立马进宫来见朕!朕要好好问他们,这题是怎么出去的!”
“父皇息怒,”梁煜上前扶了摇摇欲坠的永嘉帝一把,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永嘉帝抚着胸口,就着梁煜的手喝了一点水,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闻礼的儿子也回祖籍赶考了。这题怕是他发现后给你的吧。”
梁煜略紧了紧心思,面上却是淡然,只点头称是。
上回梁煜同永嘉帝说了这么一个人之后,永嘉帝倒是关怀了一会子。秋闱结束时,还叫张保寿特意取了他的名次来瞧。发现也不过是个勉强入取的末等,便也不再关注。现在到叫他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