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仙私底下对视一眼,心里直念后悔。谁知道今年这个新来的钟离仙使,巡的这般细致,连乱云深处都不放过。
朱明也道:“说的对,你几个守十日天河,若再犯定然重罚,去吧。”
没有体罚已经是格外开恩,几个小仙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看着几个身影灰溜溜消失,钟离允有些不满,对朱明道:“太轻了,我是要罚他们刑鞭的。”
朱明眉梢挑了下,答他:“被君上拿住,一般都是这样对待,你为何……哦对,我方才是路过,怕你镇不住他们才……他们犯了何事?”
钟离允皱了皱眉:“居然躲在这里妄议君上。”
东华神识查探到这里,心道钟离允小题大做。当年巡查时他不是没有遇过类似情形,可“妄言”一罪在一重天频频有之,从来绝不了。东华曾听过说他“不思上进、护短”之类的言辞,二番与三番仙魔之战以后尤甚。这还算轻的。还有说南极星君“小肚j-i肠,浪得虚名”,说凌烨“不y-in不阳,横行霸道”,说司命星君“嗜赌成灾”,说玄女“仙中夜叉”等等等等。
东华以己度人,认为连自己都暗暗腹诽过无数人,这些小仙只因仙x_ing未定才会口无遮拦说出来。待日子久了,修为到了,也便收了。他的惩罚向来就轻,倒不是指望小仙们记他的好领他的情,是因别的上仙重罚一番,怨言愈发重了。如此再罚,再言,循环不已,没多大意思。
东华不以为意,继续向前。
却听朱明“咦”了一声,目光倏尔复杂起来。半晌,朱明才道:“他们……议论什么了?”
钟离允沉着脸道:“他们在议论君上身中合欢莲的事。”
东华心间好容易拂去先前患得患失的y-in云,立时又布的严丝合缝。
这些小仙的心绪当真无聊,什么都能拿来消遣。
想是这么想,可东华这回却没有再云淡风轻的一笑了之,当下隐了身形,渐渐向云间犹自对谈的二人行近。
朱明犹豫片刻,看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我来三重天灵宝司索要息壤,也曾听到过这种言论。”
钟离允有些意外:“三重天的人也这么放纵?”
朱明看了钟离允一眼,而后又看向前方的流云,叹了口气:“当时我训了他们一通,赤璃气得跳脚,险些喷火烧他们。不是我及时拦着,他肯定要说给君上知道。”
听到这里东华才明白,为何当日朱明那么反常的引赤璃出去,真是用心良苦。
朱明道:“君上虽面上春风和煦,其实他在意的事轻易化不开。别的倒还罢了,这种污言秽语,我听了都忍不了,君上听到定然烦恼。”
钟离允也想到了他听到的几句,立即摇了摇头:“的确是……不堪入耳。”
朱明果断的道:“总之这件事咱们先捂着,我总觉得奇怪得很。”
钟离允看向他:“奇怪?”
朱明道:“若是只污损君上清誉,虽然过分,但还能解释的通,人都好奇嘛,可还无端扯上……唉,算了,总之不提了吧。”
钟离允点点头,看那神色是一片了然。
东华却糊涂了,还无端扯上什么,为何不说了?
他待要现出身形细细盘问时,忽然神识里隐隐感受到一片地y-in之气。东华生恐玄天赶来听见朱明与钟离允谈话,再生出什么是非来,便慌忙回身,驾云往上迎去。
白茫茫天幕里,远远看见一抹黑袍的玄天。他虽隐着身形,却毫不掩饰破云之势,袍裾翻动间,云团四下零落,颇有横行无忌之嫌。
他瞧见东华,眉梢立时飞扬起来,东华见了不由摇头,停下步履原地候着,可嘴角的弧度却深了些许。
二人一近身,东华待要让他收敛些,谁知玄天一把将他扯在怀中,贴着耳侧道:“师兄想不想我。”
东华叹了一叹:“胡闹,分开可有两炷香?”饶是这么说,心里的y-in云早散去不少。又问:“师父的丹成了?”
玄天将掌心摊开,上头两粒丹药隐隐流光,一枚透着红色,一枚透着青色。
玄天道:“红丸归师兄,另一枚归我。服下后可避开玄火与玄冰,师父预估药效维持三日。此刻服下,你我即往火行域。”说罢,拈起一枚放在口中吞了。
东华道:“好。”便伸手,欲往玄天手中取红丸。
岂料玄天吞了他的那颗,又紧跟着,飞快的将红丸也含在口中。
东华扑了个空,讶然道:“你这是为何?”
玄天勾起嘴角,眉眼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微微低头,两片薄唇随即堵住了他的嘴。
东华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嘴因惊讶而稍稍张开,随着玄天的动作,一颗丹药滴溜溜滚落在口中。东华顿时明白了玄天试图占便宜的伎俩。可因太清只是试着提炼,这丹药只有一颗,若不慎掉落,就再也没了。
东华耐着x_ing子等待丹药渡完,玄天仍然没有罢手之意,反而与他在唇舌间纠缠起来。
东华吃了那丹药,一时气血翻腾,加之先前遗留那点郁结,心中烦躁不已,眉心一皱,使上些力气推他。
玄天一察觉到他的异常,便放开了他,语带关切的问:“师兄对此丹有所拮抗?”
东华略略平息一番,摆摆手:“大抵其中含了玄火,内府有些灼烫。”
玄天放下心来:“师父事先交代过,大抵如此。我服用青丸时,也觉得颇有凉意。”顿了顿,他牵起东华的手,“师兄巡查之事如何?”
东华若无其事的点头:“巡查已毕,你我即刻去魔境。” 方才朱明与钟离允对谈的内容虽令人不快,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故此东华粉饰的毫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这点……好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夙夜(五十二)
山川中,河谷里,烧灼着,流动着。
除了火还是火,没有燃起的原由,也没有熄灭的兆头,似乎亘古如是。
即便东华服下了太清的丹丸,却仍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熏烤。
再向前行进千余里,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硕大天坑,方圆可达数十里,被火焰与岩浆团团包围。近了向里看,中央幽黑一片。
其中抑或蕴藏着一切的根源,抑或什么也没有。
东华一路听玄天转述在太清那里得来的几件事。其一,天界气场照旧,太清并未感知到自身尸的踪迹;其二,魔炎的来由与太清无关,应是自身尸的私货;其三,关于这深渊,太清只说“原本的机关对你二人无实质伤害,不必忧心”。
可东华却已开始忧心了:“无实质伤害是何意,再者,若自身尸在其中进一步部署,你我又当如何。”
玄天看着一望无底的深渊,眸色与其相映:“师父说自身尸只是个分身,道行有限,师兄与我联手定不在话下。”
东华一想,也是,毕竟他和玄天联手,连太清真身也敌不过。便道:“多加小心。”而后不待玄天开口,他便一跃而下。
玄天眉心一动,紧随其后,口中还唤了一声。
东华听见他语声低沉,便知道他又在纠结谁护谁的问题。刚一放缓速度,玄天即刻跟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师兄,不是说过并肩而战,为何要先一步走。”
东华见他不分时机的闹起脾气,不由好言顺着道:“是我唐突了,以后注意便是。”
玄天嘴角立时柔和不少。
东华嘴角也弯了弯,竟错觉二人前来不是身临险境,而是携手游山玩水。
玄天握紧了东华的手,侧目看向他:“今次不知要何时了结,委屈师兄撇下帝君之位与我犯险。”
这本是十分熨帖与温柔的一句话,却无意提醒了东华一件事。
他被那番对谈搅扰,仓促之下,竟忘了吩咐闭关事宜。东华身形一顿,回身望向渊顶,但见那处一点火光冶艳,如针尖大小,已经相距甚远。
东华闭了闭眼:“不能传音去东极了。”
药力仅有三日期限,难保不会更短。此时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可倘若一时不回,被人起了疑心,怕是难以洗清。
瞧见玄天脸上起了疑惑,东华随即自我宽慰似的笑道:“师父也许能替我斡旋。”
玄天心中猜了个大概:“想是巡查时出了意外,否则以师兄的行事,断不会忘了交代事先计划好的闭关。”
正说中东华心事。
二人停在半空里,不进不退,不上不下。
东华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他有些埋怨玄天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他更埋怨自己在玄天这里总是端不起来。
“玄天,你的确了解我,可你知不知道,你一味让人知道你我这般……我……我为难的很。”
他语无伦次自顾自的说,玄天也不忍截断他,只开口唤了声:“师兄。”
东华心中绕成一团乱麻:“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既然难分难舍,不若早些坦诚,早些解脱。可是你我这般……出了兜率宫,谁能相容?”
玄天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头一次没有接上话。他叱咤三界,威慑魔境,向来独断专行毫无犹豫。却独对东华的一切慎之又慎,束手无策更是常态,诸如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