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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皮赶到北阳关时,看见张启山一行人正与一群蒙面刺客雪中酣战。
面对这群刺客,张启山与二月红尚能应付自如,但张副将和那些亲兵们,一边要保护俘虏不被杀害,一边还要护着那些箱子,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给我弓箭。”陈皮伸手从一名家将背上夺过长弓,立在马上弯弓远s_h_è ,不偏不倚地s_h_è 中了其中一名蒙面人,强大的弩劲将人挟出十几步开外,重重撞在了山壁上,顿时一命呜呼。
这一变故惊动了在场所有蒙面人。为首那人见是陈皮来援,不敢恋战,于是吹了一声长哨,带着众人迅速退走。
张启山收起佩剑,对陈皮遥遥拱手:“多谢陈王相助。”
陈皮没有心思与他寒暄,两眼直勾勾盯住了二月红,缓缓策马来到他面前,唤了声:“师傅。”
二月红朝他点了点头,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张启山似乎看出了二月红的窘境,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陈王好臂力,竟能一箭将人击飞至此。”
陈皮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张启山身上,勾起嘴角皮笑r_ou_不笑:“听说张大佛爷当初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威名显赫,如今却对本王这点雕虫小技赞不绝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这话中挤兑之意已十分明显。
张副将立即道:“要不是佛爷当初在战场上忠心护主,为救先帝不惜废去半生功力,哪容得……”
张启山抬手制止了副将,笑道:“陈王过谦了,这哪里是雕虫小技,我即便是当年武力巅峰之时,也未必能达到如此水准。”
张副将见张启山如此抬举陈皮,也只能恨恨闭上了嘴。但于张启山而言,他虽不明白陈皮为何总对他表现出若有若无的敌意,但此番他们有求而来,自然不能在这当口与陈皮发生冲突。
陈皮见张启山不与他言语上争高下,心生无趣,朝身后人挥了挥手:“去,把佛爷带的那几口大箱子扛过来。佛爷也真是客气,来便来了,带什么厚礼啊。”
二月红心想,那些箱子除了放着棺木的那一口,其余皆是障眼法,只怕陈皮误会之后又要多生事端,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张启山拦了下来。
二月红看不懂张启山的意图,心中纳闷之际,只听陈皮的几名随从呼道:“好多的茶叶!几大箱子全是茶叶!”
陈皮皱了皱眉,看向张启山:“佛爷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不爱喝茶,你却偏给本王送茶叶?”
张启山笑道:“这些茶叶,自然不是送给陈王喝的。听说北疆之地,异国商贩往来频繁,特别钟爱我九玄帝国特产的龙心茶,一斤龙心茶最高能炒到上百两黄金。所以给陈王送茶叶,无异于送黄金啊,您说是不是?”
陈皮经他这一点拨,顿时心花怒放,一改之前y-in阳怪气的调调,朝张启山抱了抱拳,笑道:“如此说来,佛爷这送的可是份大礼了,陈某在此谢过佛爷。只是,不知佛爷此次来到北疆,是为何事?”
张启山示意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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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边走边谈,行至陈王府邸,张启山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清楚了。
陈皮看了看那些箱子,问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将那细作的尸体一同带过来了?”
“没有。”张启山道,“那名细作在服毒当日,尸体便迅速腐烂,而京城至北疆路途遥远,恐怕根本等不到我们将尸体运送过来,尸体就已经变成白骨了。”
这话不仅出乎陈皮的意料,更是让二月红吃惊:“怎么,箱子里并没有放置尸体?”
张启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尸体虽无法运送,但我们不是在半道上捉了个活的么?”他说着,对张副将道:“去将那名刺客带过来。”
“……”二月红看着张启山无言以对,这家伙做戏做全套,居然连他也骗!
过不多久,张副将便将五花大绑的刺客带了过来。
张启山挥了挥手,示意给此人松绑。这名刺客由于下巴被拧脱臼,无法正常进食,每日只能靠张副将给他强灌的一点流食充饥,一路下来,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别说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脱逃了,就是动一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陈皮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此人的发色,却久久没有说话。
张启山问道:“陈王能辨别出此人来历么?”
陈皮摇了摇头:“不曾见过此种发色之人。”
张启山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又道:“此人不仅发色异于常人,就连瞳孔的颜色也十分特别,如果能想办法将他瞳孔上的伪装卸除下来……”
陈皮摇着头站了起来:“不必了,这样的发色我都不曾见过,更何况是瞳孔了。”他顿了一顿,“不过我认识当地一位老人家,他经常去北疆边境一带的深山之中采摘Cao药,想必会遇到一些我们不曾见过的种族,或许,他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说着,对身旁一名小厮道:“去将那位老人家请过来。”
那名小厮有些为难:“王爷,那位老大爷每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山中行走,只有到了月初才会下山来卖Cao药。现在……我们肯定是找不着他的。”
陈皮听了,朝张启山摊了摊手道:“如此,我们只能等到下月初了。不知佛爷等不等得了?”
张启山略略思忖了一下,距离下月初尚有几天时间,他们来一趟北疆不容易,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于是道:“那便在此等候几天吧,叨扰之处,还望陈王见谅。”
陈皮似乎早有准备,问小厮道:“给佛爷准备的住处腾出来没有?”
小厮忙道:“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先请佛爷去休息吧。”陈皮道,“至于这名刺客,交给我们陈王府来看押,佛爷不会不放心吧?”
如此安排,张启山倒不好说什么,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有些敏感,总觉得陈皮自从初见面时唤了二月红一声“师傅”,之后一直都在刻意忽略他的存在。而二月红也是全程一言不发,似乎有所回避。
二月红察觉到张启山望过来的眼神,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对他笑了笑:“佛爷先去休息吧,我与陈皮……我与陈王,且叙叙旧。”
张启山直觉二月红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想到他们师徒二人过往恩怨,既然二月红愿意随他前来,想必是下了决心要与陈皮了结这段恩怨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确实不好多言,于是朝二月红点了点头,随那名小厮先行离去。
第6章 :师徒
待张启山及其亲随离去之后,陈皮凑近二月红耳边,以极其暧昧的语气道:“师傅,您要与徒儿叙什么旧呢?”
二月红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仿佛并未觉察陈皮此刻逾矩的态度,正色道:“我且问你,这一路上追杀我们的刺客,与你是什么关系?”
陈皮怔了一下,无辜问道:“什么什么关系啊?”
二月红冷笑了一声:“佛爷已经走了,在为师面前,你就不必装了吧?”
陈皮定定看着他,脸上无辜的表情渐渐褪尽。“师傅认定我是幕后主使,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释血凝露,便是证据。”
陈皮“哈”地笑了一声:“关于释血凝露的秘密,但凡九族中人都知道,甚至有些九族之外的人也知晓一二,这并不能判定就是我泄露出去的吧?”
二月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并没有说释血凝露怎么了,你就知道泄露出去的事情了?”
陈皮脸上笑容一僵。
二月红继续道:“释血凝露的确已不是什么秘密,但见过释血凝露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色泽浓郁,气味独特,又不易溶解,辨识度极高。如何精确地计算释血凝露的剂量,以达到瞒天过海的效果,这一点,我只告诉过你一人,就连你师娘,我都只字未提。”
陈皮愕然一震,呆立当场,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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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一夜,他懵懵懂懂地被二月红拽进皇宫,当着梁帝的面立下血誓。
在那之前,他还太天真,以为只要跟着师傅这座靠山,便能终生无忧。但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他的师傅再强大,也终究只是一名臣子,那位高坐皇位、仰仗他人之力夺取江山却又翻脸无情的梁氏帝王,才是掌握着所有人命运的主宰,即便是他师傅,也不得不靠如此极端的手段,才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走出宫门的路十分漫长,陈皮没有说一句话。
二月红牵着他的手,低低安抚道:“陈皮,不要怕,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轻易威胁到你。”
他虽说得坚定,但陈皮感觉得到,二月红的指尖仍有些凉,他心里明白,刚才那一场君臣博弈,二月红是拿他自己的x_ing命在做赌注。
也是在那一瞬,他下定了决心,以前是师傅在保护他,以后,他要壮大自己的力量,保护师傅。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夜师徒间的温情,成了他记忆中最后的温暖。
在那之后,二月红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但对方越是回避,他便越想靠近,甚至到了一日不见便心痒难耐的地步。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同时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二月红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比他自己还要清楚。但是他不敢问,他怕一旦问了,就回不到过去了。
但变故还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那一晚他多喝了些酒,经过师娘院子的时候,望见门扉半开,师娘喝过药便睡了,二月红则披着一条薄毯,曲卷着身子趴在师娘床边的小桌几上打盹。
几缕发丝从鬓前滑落下来,遮住了他光洁如玉的脸颊,将他那原本就男女莫辨的俊美容颜衬得越发妩媚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