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短时间内冰块迅速凝结的细小声音,又在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更短的时间之内无所顾忌地释放寒意。
一切所能用眼睛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冰的痕迹,但是,原本还算湛蓝的天空陡然变色,流动的云朵停滞不动,这个世界所有拥有颜色的事物——包括人,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仍在飞舞的木块也凝固了。
审神者的刀刃还未能落下。
刀剑男子的脚步也无法再向前。
烛台切光忠维持着抬腿的姿势,痛苦的神色还鲜活地留在脸上,眉心的纹路没有半点的改变。
在瞬时昏暗下来的这个世界,唯一保留下来的是白色。
“唔……”
三七只动了一下,就从烛台切光忠的肩头翻落,重重地跌在结实的路上。
他这具身体的强度极大,就这么一点撞击,本不会造成影响。然而,在闷响传出之时,狼狈匍匐的少年连呻吟都发不出来,直接吐出了一口血。点点红色宛如落梅,洒落在布满灰尘的青石板。
“好……害怕……”
想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意味着将要反抗制造它的生产者,远远超过了之前最为恐惧的“销毁”,就不由得颤抖起来。
“可是,不能丢下……十三大人,还有……”
大家。
他的伙伴。
大概就是受到这般强烈挣扎的刺激,灵魂的火苗猛烈摇晃至差点熄灭,在险之又险的摇曳的最后,它通过了最后一道生死攸关的关卡,成为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三七“进化”了,随之得来了一项极其特殊的能力。
他强行停下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相应的,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停滞的时间过去了一秒钟,他会感受到类似灵魂被不断撕扯的剧痛,而一秒对应一分钟,相当于每一秒承受六十秒叠加在一起的疼痛。
这股滋味诞生的第一秒,三七毫无准备,吐了血,再有第二秒、第三秒……他慢慢能够适应了。
也只能慢慢地伸长手臂,五指扣住石缝,陷进泥土,在剧痛之中拉扯身体向前挪动。
不是不想去往十三大人身边,而是,三七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多久。
赶在“他们”之前,得到缺失的那段信息,找到拯救大家的方法,再回到审神者的世界……
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期间,从紧咬的牙缝中渗出的股股鲜血大半涂抹了下巴磨过的地面,最后,不止是肺腑破碎喷涌出的血,还有脸上被石子尖头磨破后变得模糊不清的血r_ou_,涂抹出一道拉长的血痕。
延伸至本丸深处,那道通往外界之门的门前。
平日里只需几分钟的距离,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无比漫长。
血r_ou_模糊的指尖最先没入门后的光芒中。
他那几近透明的瞳仁,第一次出现了不是纯白的颜色。
不对,那就是血。
“去哪一个世界……都可以……我只要,找到一个……”
找到一个“系统”。
从它那里找到……
——答案。
*****
先介绍一下,粉发戴绿片眼镜头顶控制器的少年齐木楠雄,是一名低调且平凡的现年15岁的男子高中生,隐藏在低调外表下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
目前,跟往常一样,愿望是低调但总会有麻烦从天而降不让他低调的超能力者,又一次陷入麻烦之中。
这次的麻烦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个自称心愿实现系统的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确实存在的“东西”,像一块黏上去就死活扯不下来的膏药一般,纠缠他不放了。
“首先,我的心愿就是低调不受人瞩目,你离我远一点就算是帮我实现心愿了。其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来自宇宙之外先进文明的外星生物么?当然你是或不是都与我无关。最后,这是我第一百二十四次拒绝,真的不用了,那个叫做燃堂的笨蛋比我更合适,或者海藤瞬也可以,谢谢。”
“经由系统判定,齐木楠雄,男,为本世界宿主第一人选——”
第一百二十四次拒绝果然以失败告终。
补充一点,这个系统除了缠人,还没长耳朵听力缺失。
齐木楠雄照例选择了将系统烦人的噪音当耳边风,表情自然地拿着钱包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是常去的甜点店,零花钱充裕,可以在店里坐着慢慢享受咖啡果冻的美味,吃完,再打包一份咖啡果冻带回家。
无论刮风、打雷、下雨、下冰雹、下菜刀,只要甜点店正常营业,任何外力因素都无法改变他的这一行程。
于是,意志极其坚定的超能力者少年踏上了追寻咖啡果冻的路程。
顺带一提,超能力者的“无所不能”体现在多个方面。
他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超级无敌BUG,三天之内就能毁灭全人类,幸好本人对于做反派BOSS毫无兴趣。在日常生活中,他努力隐藏自己超能力者的身份,试图过上正常且低调的生活,但有些尚且还不受自己控制的超能力自动开启,颇让他困恼。
其中一个被动技能便是“心灵感应”。
齐木楠雄能够听到周围两百米内的人类的心声,聒噪率MAX。
放在往常,他虽然习惯了无数人的心声全往耳朵里钻,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还是会避开,而这一次,他没有走小路,走上了来往路人最多的大道。
一窝蜂簇拥而来的心声可以达到屏蔽系统“宿主心愿巴拉巴拉”全方位回响立体音的绝佳效果。
值得一提的另一个被动技能,是“预知”。
触发的征兆是头痛,然后就会看到不久之后的未来将要在身边发生的不好的事情。
比如现在。
面无表情的少年脚步忽然微顿。
头痛了一下,眼前顿时闪过了一段画面:大约十秒钟后,会有一辆机车驶过,在他现在所站的这个路口右转拐弯之时,轮胎突然被街面上一颗不起眼的钉子扎漏气,机车的骑手会被摔出几米远,在倒下之后,被另一辆急速开来的卡车碾压。
惨烈的车祸。
齐木楠雄在心中评价。
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并且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超能力,但是——
但是,要是在品尝咖啡果冻的路上看到这么肢体破碎血淋淋的场面,肯定会没有胃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为了咖啡果冻。
齐木楠雄远远地听到了车轮摩擦街面的声音,抬头,那辆出现在预知画面里的机车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街道中暂时没有其他车辆,这辆机车开得不算快,但也会在三秒钟后,从齐木楠雄身边驶过。
在第二秒的时候,齐木楠雄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用超能力挪走了那颗害死人的钉子。
将钉子迅速丢进垃圾桶后,他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
“砰咚!!!”
齐木楠雄:???
原来,还是那辆机车。
在路上开得好好的,忽然有个不懂事的孩子为了捡滚到马路中央的小皮球,趁大人不注意跑了出去,恰巧跑到了机车就要飞驰而过的前方。
骑手反应很快,刹车是刹不下来了,他猛地将方向扭转。
机车向左拐去,在丝毫没有减速的情况下撞向了对面恰好无人经过的人行道,把道旁一圈围栏撞弯。
骑手在半途似乎是想跳车,但他的反应在这时又迟钝了起来,没有来得及,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出去很远。
巨大的撞击声,最后,这个骑手——
他的头盔碎得不成形,人却正好砸在了只是个路人的齐木楠雄的脚尖前。
齐木楠雄:“……”
一片寂静。
动静这么大的车祸就发生在如此近的地方,除了齐木楠雄之外的路人们竟然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一眼,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更别提打电话呼叫救护车了。
齐木楠雄:“……”
这是什么情况。
在刚才的预知里,这个倒霉的骑手虽然狠狠摔了一下,但完全没有砸在他脚前摔得这么狠。
也就是说他帮倒忙了对吧,罪魁祸首变成他了对吧,早就想过当做没看见不要惹麻烦,现在他是不是需要负责……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当做没看见,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吗!
以上这些充满反省吐槽与自责的心理活动全都发生在一瞬以内,并没有占据多少时间。
齐木楠雄有十几种让重伤濒死之人活蹦乱跳起来的完美方案,但他却要纠结怎么在不被人看见的前提下实施,就这样,又犹豫了0.9秒。
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脚。
超能力者低头,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全是血的脸。
大致的长相全被隐隐发黑的血迹遮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这人的眼睛。
“找……”
这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忽又喷出了一口血,近乎凝为实质的视线却直直地望着他。
死寂的双目中,燃起了执着不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