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立和玄商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惊疑——林亥竟然是想要烧掉这个营地吗?
玄商十分不解地看着林亥泼空了两个油桶,仿佛不认识这个关系本就生疏的远方表哥了。空气中渐渐漂浮起浓烈的汽油味道,幸亏这地方是野外比较开阔,要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碰到火堆里的火星,十之七八会爆炸!
江立皱了皱眉,向玄商使了个眼色——得阻止他。烧掉了物资和用完了汽油对进入深山野林的人来说几乎是断绝生路,他可还要活着出去跟玄商继续纠缠呢。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找到了玄商,他似乎已经没有再下斗的必要了,可是仍然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在漫长的历史里,曾经的三界发生了什么才演变为现在这样,玄商、玄澈和他自己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生命状态,这些用科学没有办法找到谜底的问题是不是只能走旁门左道?
江立有点发呆,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刺啦的声音,林亥猛然回头,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跟白天大不一样,嘶哑低沉,冰冰冷冷,跟鬼附身似的。是了,就是鬼附身吧,白天的林亥看起来那么懦弱胆小怕事,怎么会又嚼木块又泼汽油的,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玄商一把把江立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在林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样的东西也没看清是什么就直接往林亥额头上招呼,林亥显然在最后看清了玄商的模样,但他已经瞪大眼发不出声音了,僵尸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给玄商比了个大拇指,那意思——大哥,你这力气小弟我也只能叹服了。
玄商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去,看江立一脸崇拜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扔了棍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防止他再发疯,先绑起来再说!”
玄商就找了根绳子,麻利地把他给绑了。第二天大家伙醒来的时候,林亥也醒了,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哭爹喊娘的。
江立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玄商老老实实地跟冯至宽一行人报告了昨天晚上林亥的异常举动,大家都不能理解。叶教授突然问了一句:“他到底吃了什么?”
江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发现的时候他都吃完了,鬼知道吃的是什么。”
玄商说:“块状的,像木头,可是木头嚼不动吧?”
冯至宽这才注意到玄商:“你是谁?”
“卡车队伍里的。”张彪是负责农民工人手统计的,自然认得玄商这个人。
“卡车?”墨杜莎嗤笑一声,看了看江立,眼神轻蔑。
江立倒是很坦然,他早就用林容雪在冯至宽面前树立过喜好男色放肆轻佻的形象了,干脆不避讳和玄商的亲密接触,一直挽着他胳膊。玄商有些尴尬,刚要去推江立却被他的眼神吓退了。
江立的眼神仿佛在说——敢推开我你就死定了!
“木块……木块……木块?”叶教授喃喃着念了几遍,好似是有些猜测。
冯至宽说:“再把他绑结实一点扔进帐篷里,今天我们就要上去了,别惹晦气,等回来再收拾他。”
听到冯至宽的话,墨杜莎把枪收了回去。
留下常彬和一半农民工在营地看守,另外的所有人都背着装备上山了。一路上叶教授滔滔不绝地解释着他推算出入口的方法,什么风水龙脉,什么y-in阳八卦,什么周易葬经,从正经文献说到野史传说,从上古说到现代,他自认为还头头是道逻辑满分呢,别人其实压根听不懂。
死,在大多数古老文明中是极其神圣的事情,r_ou_体可以消亡,灵魂却追求着永生,甚至很多人不满足于灵魂,希望r_ou_体也能不朽,于是就创造了长生不老药,木乃伊等等。因此,死亡是个盛大的典礼,从尸体本身的整理到整个墓葬环境的选择和建造都极其考究,与盗墓贼的抗争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就是印证了这个真理吧,在叶教授把大家伙都说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
“塌方!”兵荒马乱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是塌方!底下有东西!”
冯至宽抽出短刀狠狠地戳进墙壁里,阻力使他不至于一下子掉到底下砸得太狠。
“啊啊啊啊啊!”叶教授一路往下滑,嘴里崩溃地大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里怎么能有一个坑呢,完全破坏了浑然一体的王者之气!”
江立心想都快成王八了您还想着王者之气呢,能不能自己用点力啊我拉着您手臂都快断了!
玄商惊异地看着江立腰上的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江立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包里把它掏了出来又甩了上去的,违背时间还违背力学啊,这不是幻觉吧?
江立一手拉着一个人,感觉上半身要被撕裂了,根本无心解释,好在这条竖井一样的隧道并不算太长,很快他们就到底了,齐齐摔了个屁股蹲。
☆、流沙的陷阱
“别动!千万别踩底下的东西!”
众人刚刚落地想要松口气, 又被叶教授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墨杜莎扔了个冷烟火到大家中间,众人才得以看清互相的模样。
冯至宽站得比较稳,手上虎口处却有些震裂了, 是使用刀的时候力气太大的缘故;墨杜莎头发都乱了, 脸色也不好看,她往下掉的时候下意识朝冯至宽伸出手,冯至宽却理都没有理;林容雪落地的姿势不对,腿摔伤了, 张彪抱着他勉勉强强站起来;江立落地站稳后一抽手收回了钩子,转头笑眯眯地提醒玄商:“手。”
玄商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 尴尬地发现自己还抱着江立的腰。不敢直视江立脸上戏谑的笑容,僵硬地站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手肘上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痛。
江立皱着眉把他的手臂扳过来,凝神不说话。
玄商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没事的, 不疼。”
江立一把撕开他的衣服, 拿出包里的药水给他消毒,然后细细地缠上绷带。
江立低着头, 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抿着唇的严肃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玄商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心这样软的时候。可是当江立的手在他手臂周围绕圈的时候,对比格外明显,白皙与黝黑, 细腻与粗糙,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和江立的差距,他攥了攥拳,眼神黯淡了两分。
又是叶教授最先打破了沉默,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不要照明,不用照明,你们仔细看!”
话音未落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冷烟火上,隧道山洞里顿时一片黑暗,众人齐齐朝四周望去,发现周围全是星星点点的荧光,像花朵,像烟花,美丽而又诡异。
“相传周灵王太子姬晋羽化登仙,古人心目中的仙境无外乎就是几个要素,光明、梦幻、圣洁、永生,其他都不重要,在这些要素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光明,因为光明即永恒。”由于古代照明工具的限制,光在古早人类的观念中就相当于神的地位。
墨杜莎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一路都有免费的照明。”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应该走哪条路?”张彪问道。
众人一时也犯了难,一般来说,为了防盗,在这样的选择路口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进入主墓室的通道,其他的可能是通往陪葬坑或者干脆就是死路。本来他们应该在上面进行初步确定位置、下探条、下铲、看坑灰等一系列过程,现在莫名其妙掉了下来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周墓通常都比其他朝代的墓要深,初步根据光线和刚才他们掉落的时长来估计,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墓中而不是踩在墓上,包里螺纹钢管拼接的洛阳铲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让我算算,我算算!”叶教授激动地抖着手拿出包里的一堆古籍罗盘和鬼画符一样的画卷,手忙脚乱地就开始他的推算大业了。
江立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悠悠道:“《周易》有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s_h_è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后天八卦之中,坎卦位居正北方,坤卦位居西南方,震卦位居东方,巽卦位居东南方,我们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中宫,乾卦位居西北方,兑卦位居西方,艮卦位居东北方,离卦位居南方。”
“乾卦属阳刚,谓之王者上级之卦,从这座山龙脉的走势来看,在这个地方开个洞显然不符合浑然一体的要求,或许走乾位比较符合灵王太子的身份,不过我个人更主张走艮位,艮主山,能补气,是生门的可能x_ing更大。”
冯至宽看了看地上的叶教授,叶教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头。
冯至宽说:“那我们就走东北方。”
叶教授拿起地上的罗盘定位,却发现这里磁场混乱,勺子和指南针一直转圈指不准方向。
林容雪轻声道:“我记得我们还在上面的时候,我对着的是南方,掉落过程中我的正面应该始终朝着南方,那东北方应该是在我的左后方。”
众人回头看向他左后方的那个入口,墨杜莎冷笑道:“情急之中你怎么记得清自己有没有转圈转身呢?”
林容雪涨红了脸,小声辩驳:“我记得的!”
墨杜莎低声骂了一句:“娘娘腔,窝囊废!”
张彪眼神不善地瞪了墨杜莎一眼,冯至宽沉吟半晌,道:“那我们就走那条。”
其他摔得七荤八素的农民工都没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跟着冯至宽一行人走了,反正只有生死两种结果,倒斗很大程度上就是赌命,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这才是真正拼人品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