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自己端详了一下,也觉得满意,从紫扇拿过来的绿玉竹节盒里用簪子挑了一点儿口脂抹在唇上,起身往外头走去。
而另一头伺候祈王殿下的吕若兴心情却完全不同于紫扇的晦涩。打从祈王殿下从瑞景堂出来,他的唇角就一直带着笑。尽管楚懋一直以温和的笑容来遮掩他的内心,不过在他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吕若兴和过去的李延广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一点儿这笑容的不同来。
吕若兴伺候了这么些年,很少能从那笑容里看出真正的高兴来,祈王殿下就好像是没有喜怒的人一般,不过那都是过去。打从祈王妃进府以后,吕若兴已经经历过祈王殿下的暴怒、微怒、喜怒不定、愉悦以及高兴等种种过去罕见的情绪了。
譬如这会儿,吕若兴就能肯定自己的主子爷心情十分愉悦,伺候起来也就格外容易些。再看自己的主子时不时地拿手抚唇,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味。吕若兴虽是无根的男人,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对女子存上一份念想。
吕若兴低头笑了笑,却不敢再往下想,不过先头瑞景堂里祈王妃的那一声尖叫还是有些想头的。一时又想,先头主子吩咐自己去寻的书,得赶紧寻来。
阿雾端着下巴走出瑞景堂,一副高傲尊贵的模样,内里越是觉得羞耻,就越发要装出端庄的模样来。阿雾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遭人的神情,都很正常,阿雾觉得这样很好,她们应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瑞景堂外停着一抬竹撵,阿雾坐上去后,紫扇替她轻轻搭上了一条薄毯,虽说已经入夏,可夜来还是有些凉。
槿溪别院最有特色的当然是夏日的木槿花海和一溪流水,竹撵停在“放鹤溪”边,跳入目的是夹岸柳枝上疏疏密密挂着的红艳艳的橙子大小的灯笼,成千上万的灯笼照亮了夹岸的木槿花海。放鹤溪上满满的飘着一盏盏莲花灯。
刹那间只让人觉得这儿是神仙居住的九重天,放鹤溪就是银光闪烁的天河。
紫扇在一旁梦幻地叹道:“好美啊。”
而阿雾只觉得脚都在发抖,可以淹死人的水面一直是阿雾致命的弱点。既然是致命的弱点,那就决不能轻易让人察觉,阿雾自认为以前她掩饰得极好。
便是紫扇也不过以为自家主子是单纯的不喜欢湖泊、池子之类,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各有喜好。
放鹤溪的莲花灯海里听着一叶扁舟,扁舟上的船桨静静地搁在船头,船头系了两根黑色的绳索,夜里如果不细看,非常容易忽视掉。绳索在溪中分开延入了两岸柳树的背后,那儿有拉纤的人。
所以那一叶扁舟就仿佛神仙坐的仙槎一般不用桨就可以在溪水里行驶。
身着一袭月白泰西纱袍的楚懋,如仙人御风一般立在船头,阿雾看了只觉得眼睛疼,她恨不能祈王殿下跌落水淹死算了。
倒是楚懋看着水畔临风而立的阿雾,晚风轻拂她的衣裙,像调皮的童子一般掀开她衣裙的一角,让人想起洛神赋里的洛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想来洛神也不过大抵如此。只是轻云、飘雪都是无根轻盈之物,易散易灭,楚懋皱了皱眉头,觉得阿雾的身子还是纤细袅娜了些,想来若丰腴些,必定别有一番风情。
船停在岸边,阿雾看见楚懋冲自己伸出手,她只恨自己怎么就不能晕过去。
“上来。”楚懋道。
阿雾后退了一步,“我怕。”
楚懋跳下船,当着众人的面将阿雾拦腰抱起,阿雾惊呼一声,一众丫头、婆子俱转开了眼不敢看。
紫扇拿眼偷偷看了看两人,只见自家主子的鹅黄的衣裙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层层叠叠地铺散在夜色里,简直美得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她虽然不知“浪漫”一词为何物,却只道今生若有人这般对她,她就是当即死了也甘愿。
到了船上,楚懋拥了阿雾坐下,却见她把头死死埋在自己怀里,身子轻轻颤着,不由想起下午时她想乌龟一样把头埋在枕下,任自己施为的娇俏怜弱的模样。
阿雾也察觉到祈王殿下下头的不同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恶心不恶心了,她只觉得害怕,害怕得骨头发冷,浑身打起冷颤来。
漆黑冰凉的溪水令她害怕,楚懋也叫她害怕。
“冷么?”楚懋想探过身去拿另一头座椅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妃红披风,刚松开阿雾,就见她死死地拉着自己的手。
“别走。”阿雾就像落水的人一样拼命地抓着楚懋的手,在溪水和楚懋二者的恐怖程度相比后,阿雾还是选择了祈王殿下,“别走,别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呃,等会儿会有第二更的。是不死和喜大普奔?难道是明师太良心发现,要第二更?
答案是:可以给尼姑行贿。
☆、vip175
楚懋回过头,见阿雾的额头满是冷汗,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的不再是秋波,而是恐惧,令人痉挛的恐惧。
楚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雾扑过来搂住了脖子,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人已经站不住了,软软地往下滑。
“阿雾。”楚懋的神色里有一丝慌乱,抱起她脚尖一点,就飞身到了岸上。
阿雾的头还埋在楚懋的怀里,不肯抬。
“好了,没事了,我们上岸了,我送你回瑞景堂。”楚懋一路抱着阿雾走回瑞景堂。
身后的夜色里,槿溪别院伺候的婢女还在惊叹今夜放鹤溪灿烂耀眼的美丽,那是她们辛辛苦苦叠了两个月的成果,还有沿岸的庭院都挂上了各色花灯,风一吹还会骨碌碌地转,将放鹤溪两岸装点得仿佛天宫御街一般璀璨。
只可惜本应该看到的人,这会儿去闭着眼睛,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楚懋暗恨该死的凌裕给他出的什么馊主意。
楚懋将阿雾放置到床上,来回轻抚她的背脊,“别怕,我会看着你的,你不会掉下去,我会救你,别怕。”楚懋在阿雾的额头亲了亲。
阿雾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楚懋的衣襟,她和他都同时想起了,那年花灯节楚懋将她从拐子手里,也是从水里救出来的一幕。不过楚懋不知道的是,在阿雾的前世,她落水的那一次,也是他救了她。
阿雾忽然想到,这世事还真是难料又有趣,两次落水都是楚懋救了她,而且他救她还不止这两次,难不成她能重生,是来报答这位祈王殿下的?
阿雾摇摇头,像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有福气让人转世来报答。
阿雾渐渐地平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来,连忙慌手慌脚地推开楚懋。楚懋对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十分有意见。不得不说,先才她拼命巴着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楚懋看着阿雾,心里头升起一丝滑稽之感,他们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如今却被她弄得,好似大老爷强抢良家女似的。
这一番念头又让楚懋不由回忆起下午她那羊脂白雪似的纤细身子瑟缩在他嘴下的样子。
“阿雾。”楚懋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雾简直是怕死楚懋这样喊她了,就跟下午他下嘴之前一样的喊法。阿雾的背死死地贴在床栏是,努力做出自己不怕楚懋的模样。
“殿下,我要就寝了。”阿雾抬了抬下巴。如往常一样,这个时候祈王殿下就该走了,至少阿雾是这么希望的。
哪知道楚懋笑了笑,这个笑容同他以往的笑容不同,里头的内容让阿雾的心急速地跳了三下,不是好预兆。
楚懋放下床帘,他和阿雾对视一眼,两人想的看来是同一幕。下午阿雾喘息着求他,“放下帘子,放下帘子。”
阿雾这只纸老虎,一戳就穿,一张高傲的脸顿时就转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可惜她就是再聪明,也没经历过男人,不知道楚楚可怜对这时候的楚懋来说,不仅灭不了火,得不了怜惜,反而会火上浇油,让人恨不能将她嚼碎了吞入肚腹。
“阿雾,我还要吃。”楚懋缓声道。
阿雾此时恨不能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这难道是吃饭吃菜吗,这样轻轻松松地就说出来了,脸上也不见轻佻,神色十分自然,同他训斥自己时一般模样。
阿雾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楚懋一把握住了胸前的饱满,阿雾痛呼了一声,楚懋只当是自己手劲儿大了,他从小习武,而阿雾又娇嫩不堪,力道着实还没掌握好。
这会儿阿雾可是真痛,“痛,别……”阿雾抽着冷气地道。
“怎 么了,下午伤着了?”楚懋口里虽这样说,心里头却不信,他这些时日早看透了阿雾的x_ing情,欺软怕硬,得寸进尺就是其中一条。你若退后一步,她就能前进一尺。 他怜惜她幼年的心结,她就能得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该留宿玉澜堂。略略靠近一些,就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不过微微用了些力,她就能疼得仿佛伤筋动骨一般,以 至于连他都被唬过去了。
现而今楚懋心里却在思量,不知道阿雾的心结里有多少成分是真,又有多少成分是假。
其实今日楚懋本也没料到能有这等艳福可享,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下午他说那句话时,不过是难忍时的调、戏之言,哪知道却有那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