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王妃她……”相思姑娘从小就帮郝嬷嬷打理事务,虽是小女儿心态,可转眼已经想出了许多法子来。
郝嬷嬷看着相思的眼睛,心里一惊,连忙道:“王妃的事,你不要c-h-a手。她是自作孽也好,天作孽也罢,你是决不能出手的。”
“姑姑,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相思难过地看着郝嬷嬷。
郝 嬷嬷叹息一声,见相思如此,只能对她说得更明白些,“好孩子。她毕竟是殿下的正妃,又是殿下老师的女儿,殿下就是再生她的气,也要保留几分。今日是她手伸 得太长,而我这个老婆子也是倚老卖老,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一打她的手,为的都是殿下好。你若是也为殿下好,今后该怎么敬着玉澜堂,就还得怎么敬着玉澜 堂。”
相思愣了愣,大约听明白了郝嬷嬷的意思,“姑姑不用担心,姑姑是一心为了殿下,便是殿下知道了,自然也会站在姑姑这边儿。”相思原本还以为今日是红药山房大获全胜,王妃一如昔日烟云一般,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郝嬷嬷的手段。
郝嬷嬷皱了皱眉头,相思还是没能理解她的苦心,只能无奈地叹道:“殿下便是不理解我老婆子,我也不后悔,我都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只是窥伺殿下的事,有一就有二,今日只是探听行踪,明日就可能是其他机密,若不狠狠地打杀一番,只怕将来埋祸。殿下他……”
郝嬷嬷没说出口的事,这种事儿若放在宫里,那就是死罪,绝不可能只是轻松地打杀一个奴才就了事的。
相思这才恍然大悟郝嬷嬷的意思,为何这一次郝嬷嬷要倚老卖老,她呆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今后你只要敬着殿下和她,殿下自然会顾着你的。她犯过的错,你也不要再犯,姑姑我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郝嬷嬷就怕今后没了她,相思作出傻事来,其实也不是没这个意向,只是都被郝嬷嬷掐住了而已。
“姑姑,你说什么呐,相思就要赖你一辈子,赖你一辈子照顾我。”相思强作欢颜道。
郝嬷嬷心里头却愁丝难去,“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相思点了点头。
当郝嬷嬷和相思到玉澜堂的时候,赫太医正在写方子,“赶紧照着这个方子拣一副药,若是灌得下去那还有救,若是灌不下去……”赫太医没有继续往下说。
“让我看看。”郝嬷嬷杵着拐杖,急急上前从赫太医手里结果方子一看,里头全是人参这种强吊人一口气儿的药,她脸色一白,“赶紧去拣药。我那儿有一支千年山参,相思你去拿。”
相思自然也看到了床上人那进气不及出气的样子,心里说不出个滋味来,盼着她就这么去了也好,可又怕连累了郝嬷嬷。想虽然这样想,但脚下毫不迟疑地就往外走。
桑嬷嬷这时候已经哭晕了过去,玉澜堂是宫嬷嬷坐镇,同郝嬷嬷就这样对视着。药煎了来,紫扇的手颤抖着怎么也喂不进去。
“我来。”郝嬷嬷接过药,钳住阿雾的嘴巴,使劲儿往里灌,只可惜灌多少就流多少出来。
赫太医在旁看了,只一个劲儿摇头,看着邹铭善问:“王妃平日里可有什么病症?”
邹铭善摇摇头,“没有,身子一向都好。”
赫太医急道:“别灌了,把那山参切一片给王妃含在嘴里,快找人去宫里头请院正大人。”
郝嬷嬷唤了身边的佩兰过来,“你去找李延广。”
佩兰应声去了许闲堂,见李延广在外头守着,偷偷向他招了招手。
李延广见是佩兰,便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可是郝嬷嬷有什么事儿?”
“李公公殿下呢?”佩兰问道。
李延广皱眉看了看佩兰,佩兰赶紧道:“是王妃病了,急着去宫里请太医院的院正贺大人,郝嬷嬷让我来跟你说。”
李延广如今最不耐烦的就是玉澜堂的事儿,“殿下在议事,不许人打扰。我让吕若兴去宫里走一趟,成不成却不一定,若是贺大人正在给宫里头的主子瞧病,王妃那头也就只能等一等了。”
佩兰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知道郝嬷嬷的焦急,“嗯,麻烦李公公了。”
还算吕若兴的运气好,刚到宫门口,就见到了贺家的马车,赶紧上前说了情况,贺年方也不拿架子,直接就去了祈王府。
“贺大人。”郝嬷嬷见了贺年方起身道,神态里自有一股尊敬。
贺年方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但是当太医院院正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这样年轻就坐在这个位置,而下头没有一个不服他的,由此就知道他的医术是如何了得了,否则这当口,赫太医也不会急着让人去请贺年方。
赫太医也赶紧迎了上去,说了阿雾的情况,又把用的药说了一遍。
贺年方走入内室,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祈王妃,他这还是第一回见这位王妃,哪怕是躺在床上闭着眼,才不过一眼,就已经让人惊艳。贺年方一把脉,心里就叹了口气,只可惜红颜薄命。
贺年方不信邪,又把了把阿雾的脉。这情况实在奇特,瞧这位王妃的脸色,就跟睡着了似的,并不见病容,非要说点儿什么,那就是脸色白了一点儿。可脉搏却孱弱无力,不仔细几乎探不到。而且他听了前后情况,这种急症,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凶险才对。
贺年方最终收回了手,“我也无能为力,还是准备准备后事,说不定冲一冲……”
连贺年方都说出了这种话,郝嬷嬷手里的拐杖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桑嬷嬷那头才刚刚醒,听了这话又扑到了阿雾的脚边,凄厉地喊道:“姐儿,姐儿……”紫扇和紫宜几个,也早就跪到了阿雾床边,各个哭得肝肠寸断。
宫嬷嬷也已经泪流满面,“去请老爷和太太来,快去请老爷和太太来,让他们叫一叫王妃,让他们来喊一喊王妃。”
桑嬷嬷这会儿也回了点儿神,“对,对,快去喊老爷和太太。姐儿,姐儿,你倒是醒醒啊,你再看看妈妈呀,你再看看妈妈呀,你叫妈妈可怎么活啊,你好狠的心啊……”
桑嬷嬷抱着阿雾使劲儿地摇,床上的人也没有一点儿感觉。
紫扇听了宫嬷嬷和桑嬷嬷的话起身就往外冲,郝嬷嬷却冷着脸对一旁的相思使了个眼色。
祈王妃去世这样的大事,不能不慎重对待,这府里最大的主子都还不之情,也决不能轻易就传出去。
相思点点头,疾步走出了玉澜堂。
郝嬷嬷对着贺年方道:“贺院正,你能不能开个方子试试,王妃不是还没,还没……我们再试试,不管什么药材,只要你吩咐……”
贺年方叹息一声,他行医多年,自然知道再珍贵的药下去也是浪费,却也知道拗不过,坐下开了个方子,“煎一副试试吧,若是能灌下去……”
李延广听到佩兰传话的时候,简直以为是她在开玩笑,早晨还活蹦乱跳的王妃,这会儿就说要死了,李延广怎么也无法相信。
若来传话的人是玉澜堂的,他肯定会以为这就是女人爱玩的把戏,但是来的是郝嬷嬷身边的佩兰,李延广就不得不认真了。
许闲堂内,楚懋不快地扫了一眼打断自己说话的李延广,“什么事?”
李延广趋着小碎步上前,在楚懋的耳边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楚懋第一次对自己的听力有了怀疑。
李延广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还没说完,抬头就见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楚懋赶到玉澜堂的时候,里头早前尖锐的哭声已经没了,一众丫头这会儿只剩掉眼泪的力气了。紫坠和紫宜这会儿正坐在阿雾的床头,扶着她的头往里灌药。
而阿雾的胸口处已经被汤药染成了褐色,半点儿药也没见喝下去。
楚懋一进门,就看了贺年方,他的心沉得更加彻底,到床头看了阿雾的样子后,更是说不出话来。只郝嬷嬷留心到他抓着床帘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来。”楚懋一把拎开紫宜,从紫坠手里接过碗,看也不看地就喝了一大口,另一只手捏开了阿雾的下巴,俯身覆到了阿雾的唇上。
只是楚懋的嘴才离开,阿雾口里的药汁便又流了出来,但毕竟是下去了少许,连贺年方脸上都添了一丝喜色,“王妃若能用下药,那兴许还有一分机会。”若是药都用不下,那说什么都是白费。
紫坠见阿雾能用下少许药,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期望,赶紧又去倒了一碗药出来。楚懋以口哺之,总算是先吊住了阿雾的命。
“晚上,王爷就辛苦些,若是明晨王妃能醒过来,那便有了三分希望。”贺年方也不敢说死。
“今晚还请贺院正就歇在府里。”楚懋在床边握着阿雾的手,虽是对贺年方说话,但眼睛也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