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南疆还学了巫蛊之术, 虽然只是一种但已足够了。”孙小红一字一句道:“他所学乃是以身饲蛊。”
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褚师素问双眉一皱:“邪蛊之术。”
“什么是邪蛊?”
见四个人都是一脸求知,褚师素问想了想,慢条斯理解释道:“大多数中原人对苗疆的蛊术闻而色变, 将之视为邪术,但实际蛊术分两类,一则是治病救人的医蛊, 昔年,我曾与五毒友人探讨医道,见过他用蛊救人,于此道他是我的老师。”
若说医术,自然是万花更全面厉害,但若说毒与蛊的运用,整个大唐当属五毒教。
奇诡剧毒攻敌、蛊术疗伤续命,尽在鼓掌之间。
“二便是邪蛊。”褚师素问凝眉道:“如疳蛊、癫蛊、篾片蛊、蛇蛊。”
阿飞忍不住道:“这些蛊的作用是什么?”
褚师素问道:“癫蛊会使人晕眩、笑无常,一饮酒,药毒即发,凶狠怒,如同癫子。中害蛊会使人神昏、x_ing躁、頍焦、口腥,而产生视、听幻觉,看见鬼影,听见鬼声,如临大敌,多死于自尽。”
他每说一种,几个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李寻欢忍不住道:“这些蛊未免太过歹毒了。”
褚师素问温声解释道:“五毒教向来自给自足,一般不涉足中原,也很少对人下蛊,除非别人真的惹怒了他,他们虽不同中原人,但也是心有一杆秤、恩怨分明的侠士,所以不必觉得恐怖。”
孙小红原本发白的面容这才好转了很多:“江湖中难免会有鲜血,只要不是滥杀的人就好。”
褚师素问赞同点头,接着道:“而以身饲蛊是邪蛊中的禁术,我听五毒友人说此蛊一般是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其间以□□、毒Cao喂养,蛊成,则以饲主心血喂之,有此蛊在,万蛊不敢近。”
“只是。”褚师素问垂了垂眸,“据说蛊食血时饲主如刀割、如针刺、如火烧,可说是痛不欲生,以身饲蛊者大多是不要命的疯子。”
一个不要命的荆无命,一个不要命的夏雪宜。
李寻欢顿时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不太好,然而又听褚师素问淡淡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蛊,夏雪宜且让给我罢。”他的眼睛很亮,满是求知欲。
医、蛊、毒原本就是一家,每研究多一分,都会让他对医道有更深的了解。
李寻欢又忍不住微笑,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孙小红又道:“夏雪宜心狠手辣,褚师先生你若要与他交战,一定要小心。”
语声慎重,就连郭嵩阳也忍不住道:“哦?”
孙小红叹了一声:“其实也是事出有因,夏雪宜年幼时石梁派温老六看上了他的姐姐,追踪到家,将其j-ian污后杀害,这还不算,还杀害了他的父母兄弟,夏雪宜侥幸未死,后来也不知怎么去了南疆,等学好了武功,便回来杀了温老六,将其千刀万剐,且还立下誓言说当日温老六杀他一家五口,今日他必杀温家五十口。”
冷酷、偏激。
这几乎是几个人对夏雪宜的第一印象。
报仇理所当然,但杀五十人也……但家破人亡的不是他们,失去亲人的也不是他们,夏雪宜的所作所为不予置评。
一时寂静,李寻欢道:“林仙儿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孙小红眨了眨眼,嫣然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也许我爷爷知道。”
李寻欢道:“那你爷爷在哪里?”
孙小红忽然低下了头,半晌,她抬头道:“我爷爷……在上官金虹那里。”
城外。
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孙小红在前面带着路,一边轻声道:“我爷爷说现在还不是和上官金虹动手的时候,所以他要为你送走上官金虹。”
她忽然一笑,开玩笑道:“其实我觉得有郭先生、褚师先生和阿飞在,你们肯定能打败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只可惜我爷爷先前不知道你们会在今日来。”
她不能说很了解男人,但以李寻欢他们的x_ing格大概是不愿意两个打一个的。
说话间已快到了前方长亭,黑沉沉的夜色中,只能看到长亭中有一点火光,忽明忽灭,火光亮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影子。
孙小红不禁喃喃道:“不知道上官金虹来过了没有?他老人家是否已将他送走?”
正待上前,却突然被身后的李寻欢拉住了手,孙小红心一跳,下一刻已被李寻欢拉到了路旁的大树后。
定睛一看,褚师素问、郭嵩阳、阿飞早已屏息凝神,藏得好好的,孙小红压低了声音笑道:“我武功是不是最差的那个?否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郭嵩阳不喜多言,李寻欢则是觉得对女孩子的问题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也就阿飞心直口快,一点头:“嗯。”
褚师素问顿了顿,觉得阿飞太直接了于是安慰小姑娘道:“其实还好。”
这种认真的安慰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孙小红一捂脑门,忍着笑去看前面。
远方的道路上,已出现了两点火光。
那是两盏灯笼。
高挑着的灯笼。
灯笼是金黄色的,用一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金黄色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挑灯的人身上也穿着金黄色的衣服,甚至连他们的脸也已被灯光映得发黄。
最前面走着两个人,错着两三步的距离,他们的个子都很高,也很瘦,但丝毫不给人赢弱的感觉。
他们也都压着斗笠,看不到面容。
前面一人一袭长衫,几乎已覆盖到脚面,但走起路来长衫却纹风不动。
他赤手空拳,并没有带什么兵刃。
而后面一人身穿短衫劲装,腰带上c-h-a着一柄出了鞘的剑。
这人c-h-a剑的法子和阿飞差不多,只不过阿飞是将剑c-h-a在腰带中央,剑柄向右。
这人却将剑c-h-a在腰带右边,剑柄向左。
阿飞握住了剑鞘,按耐住自己:“荆无命是吗?”
郭嵩阳也握住了自己的铁剑:“上官金虹。”
他们注意到的是上官金虹这个人,以及荆无命的剑,但孙小红却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走路姿势。
似乎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又总觉得哪里很特别。
她看了很久才发现是什么原因了。
平常两个人走路步伐必定是相同的,但这两人走路却很特别,后面的一人每一步踏下,却恰巧在前面一人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
这四条腿看来就好像长在一个人身上似的。
前面一人踏下第一步,后面一人踏下第二步,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后面一人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走错一步。
到了此时,李寻欢他们也注意到两人的特别之处,除了褚师素问其他三人的心都沉了沉。
这两人走路时的步伐已配合得如此奇妙,显见得两人心神间已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奇异默契。
他们平常走路时,已在训练着这种奇异的配合,两人若是联手对敌,招式与招式间一定配合得更神奇。
褚师素问还能淡淡然,毫无波澜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褚师素问知道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人设配合的原因从而有了心理准备,应该说,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说,有什么好想的?
孙老爷子还在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灭,似乎有种特殊的韵律。
不仅李寻欢他们注意到了,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同样也注意到了。
上官金虹停下脚步,几乎是在他停下的那刻,荆无命的脚步也立刻停下,两人心神间竟真的像是有种奇异的感应,可以互通声息。
☆、第24章 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静立在道路旁, 良久, 抬步走向了孙老爷子, 而荆无命也静静跟在他身后, 似乎不管他走到哪里, 荆无命都会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上官金虹的影子。
褚师素问以前也见过或听过不少这种一明一暗式的配合,但上官金虹和荆无命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就好像荆无命是完全为了上官金虹而活。
褚师素问甚至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对荆无命来说他的生命, 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是属于上官金虹的。
上官金虹站在了孙白发面前, 灯笼的也立刻围在了亭子四周, 使得长亭灯火通明, 但孙白发犹在低头吸着旱烟。
他似乎没有发现有人来了,而上官金虹也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 将面目全都藏在斗笠的y-in影中,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在观察着孙老爷子的一举一动。
孙白发自顾自从烟袋里拿出烟丝, 又取出火镰、火石、再用棉纸搓成纸木奉放在了桌上, 而后取起火镰火石来敲火。
上官金虹忽然走上前用两根手指拿起了纸木奉,慢慢凑近了火镰和火石,“叮”一声, 火星四溅,纸木奉已被点燃。
他又拿着点燃的纸木奉凑近了老人的烟斗,上官金虹只用两根手指拿着纸木奉, 其余三根手指微微弯曲着。
而孙老爷子拿着烟斗的手同样十分奇异,似乎只是很平常的点烟,但整个长亭突然变得格外寂静和危险。
李寻欢和郭嵩阳心已提紧了。
褚师素问眸光动了动,一错不错的看着两人的交锋,阿飞不由握紧了手。
孙小红感觉得到他们的手势十分奇妙危险,但却看不出来奇在哪里。
只见两人的手越来越近,也就在烟斗被点燃的那刻,上官金虹弯曲着的三根手指似乎动了动,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都很快,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于是,上官金虹开始后退,而孙老爷子吸了口烟,微微一笑抬头道:“你来迟了。”
直到此时这场不动声色、惊心动魄的决斗才算结束。
整个长亭那种死寂般恐怖危险的味道瞬间散去。
孙小红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忽然变得冰冰冷冷,而且已沁出了冷汗。
上官金虹道:“阁下在此相候,莫非已算准了这是我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