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渐地弄了起来,老天爷慷慨地散着漫天金片,瞳兮开始畏寒,所以早早地传了狐裘边的宫装,天政帝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过问彤辉宫的人和事了,齐云那甚至听闻尚衣局已经在感知皇后的礼服了,还是天政帝亲自过问的。
“娘娘,昭夫人今儿托人送来一封信。”玄纁轻轻地走到瞳兮的身边。
瞳兮懒懒地接过来,如今仿佛进去了冬眠一般,成天除了睡还是睡,那封信上写的不过是慕昭文相邀瞳兮去太液池赏景,可是那地点却让瞳兮瞪大了眼睛,正是那艘画舫。
瞳兮不知道慕昭文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那画舫系的地方本就偏僻,四周有树木遮挡,平素很少有人去那个地方。瞳兮本以为只有她和天政帝喜欢那儿,哪知慕昭文也知道,难道那里也曾是天政帝和慕昭文的爱巢?瞳兮只觉得讽刺和悲哀。
可是她必须去,去看看慕昭文究竟知道多少,她又想做什么。
只是瞳兮却没想到她会遇上这种情景,她一上船就被人从背后击晕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是在小太液池畔的停光楼。这里几乎早就被废弃了,因为离各个宫都远,风景又不算秀丽,所以宫里的贵人都不爱到此处,渐渐的就荒废了。
瞳兮也是抬头看着那楼里半歪着的牌匾上,写着“停光楼”三个字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瞳兮发现自己四肢被绑,身后却还坐着一个人,和自己一般遭遇,从她身上发出的味道瞳兮就能辨认出正是万眉儿,她们两人都被绑了手脚,塞了嘴巴,发不出成形的声音来。
秋意本就冰凉,只是瞳兮和万眉儿脖子上的那柄剑却更为冰凉,执剑的人却正式慕昭文。瞳兮侧头看着慕昭文脸上那种古怪的笑容,本想出声发问,却奈何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也很快就会有答案了。”慕昭文的声音变得十分诡异,瞳兮觉得她处处透着癫狂。
很快瞳兮和万眉儿就听到了天政帝上楼的脚步,见他独身一人到来。
“皇上果然有信,只一个人前来。”慕昭文得意地笑着。
“昭文,你这是做什么。”天政帝的脸上并没有仓皇,仿佛是闲庭信步而至,无波无澜地冷颜旁观慕昭文的表演。
“没做什么,生辰我也没送你什么贺礼,今天就算给你补上,皇上不是喜欢杀人么,昭文就给你表演表演,你说我们从哪一个人开始好呢?”慕昭文的剑向瞳兮逼近了一分,“从位份最高的贵妃开始,好不好?”慕昭文仿佛孩子要糖一般问着天政帝。
天政帝连眼角都没扫向瞳兮一眼,只是看了看万眉儿,仿佛在安慰她没事似地。
“朕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这出戏是个什么说法。”天政帝颇有闲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你杀的可是当朝贵妃,你杀了她便难逃死罪,你可想明白了?”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将我的孩子杀死的时候,又是个什么说法,我杀了贵妃是死罪,皇上杀了自己的孩子又是什么罪呢?”慕昭文有些疯狂地盯着天政帝。
“昭文,你这是听谁说的,朕怎么会杀死我们的孩子。”天政帝的声音温柔地道,仿佛慕昭文是被j-ian人所蒙蔽一般。
慕昭文忽然大笑了起来,“难道贵妃也会冤枉皇上么。如果不是贵妃查了出来,我跟着那些蛛丝马迹找到了答案,皇上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从还爱没了后,你不敢来昭阳宫看我,可昭阳宫处处得到的照顾只多没少,皇上不是内疚么?”
瞳兮心底哑然,才明白自己是看低了慕昭文,想不到自己不过也是她的刀子而已,她无势无力,怎么可能查出结果,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探查,又让玄纁故意露出破绽让独孤思琴知道,恐怕慕昭文现在也不知道答案。
天政帝的眼冷冷地扫过瞳兮,仿佛在责备她自作自受,瞳兮身后的万眉儿开始剧烈的挣扎,仿佛在说这不关她的事。
慕昭文的剑锋又往万眉儿那里移了几寸,“别吵,否则我先杀了你。”
天政帝的神色里顿时蒙上了一层焦急,却不敢出声,只是无言地安慰着万眉儿,“你想要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要一个原因,为什么,为什么你狠得下心?”慕昭文究竟还是放不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那么温柔地拥着她的男人会那么无情。
天政帝没有吭声,眼看着慕昭文的剑锋在万眉儿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万眉儿几乎惊恐得要晕了过去。
“别伤她。”天政帝急切地叫了出来。“只要你放了眉儿,朕什么都答应你。”
万眉儿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想不到天政帝会这么在乎她,只有瞳兮觉得越发刺骨的冰凉,仿佛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他甚至提都不提自己。
“告诉我原因。”慕昭文快速地抽剑在瞳兮的身上也划了一道,血开始缓缓地渗出,从她孩子莫名地死后,她就天天练习着挥剑,等着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放开眉儿,朕跟她换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也是当过母亲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天政帝防毒再也保持不了。
“不,告诉我原因。”慕昭文坚持着,拖着瞳兮和万眉儿后退,眼看就要跌落湖里,那楼上的扶栏年久失修,早就欲掉不掉了。
天政帝终于停了步子,“朕只想要眉儿一个人的孩子,兄弟相残的痛苦朕再也不想让朕的孩子来承受。”
“可是为什么你要亲自动手,为什么,你大可以叫万眉儿来动手啊!”慕昭文疯狂地吼着,也许孩子去了都没能让她那般痛苦,可是在知道天政帝才是那个凶手的时候,她就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什么出宫,什么走马江湖都不在乎了,她只要一个答案。
“因为朕不想让眉儿的手上沾满血腥,朕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而内疚,才会终日郁郁,生朕的弟弟时才会难产而死,朕不想历史重演。”天政帝有些悲痛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爱的人你便视若珍宝,什么都帮她铺垫好,你不爱的人,你就可以随便伤害?”慕昭文讽刺地笑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可是我不甘心,我的孩子也不甘心,你既然杀了我最爱的人,那便要让你也付出同样的代价,让你也受受那夜不能寐,烈火煎心的苦楚。”慕昭文的剑握得越来越稳。
“皇上,她们两人同时落水你会就谁?这十月的湖水可是已经冷彻骨了,这停光楼下有潜流,可不是那么好救人的,万眉儿怀有身孕,只怕一下去即使救了上来,孩子也保不住了。”慕昭文哈哈大笑起来。
天政帝担心的眼神瞬时扫向了万眉儿。
“皇上看来是更喜欢纯元夫人了?”慕昭文说话的同时,手也推向了万眉儿。
天政帝在一瞬间便扑向了万眉儿所在的左边,险险地将她抓在手里,拉了回来,她的脚本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幸好天政帝及时拉住她,万眉儿一得救就扑在天政帝怀里哭泣。
可是天政帝回头看到的却是慕昭文的长剑贯穿了瞳兮的胸口,缓缓地将她推下湖,湖水立时被染成了红色。
天政帝放开万眉儿,跳入湖水中,本已经快要抓住瞳兮的手了,却被她轻轻地滑了开去。
瞳兮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顶,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瞳儿,你终于醒了。”天政帝呜咽着声音。
天政帝满脸的胡渣儿,眼睛血红血红,该是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瞳兮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可是怎么也等不起来,“我的孩子呢?”瞳兮嘶哑地问着,却发不出声音。
天政帝从她的口型却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脸顿时惨白,“瞳儿,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瞳兮转头向上,闭上眼睛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瞳儿。。。。。。”天政帝摇着瞳兮的手,本想起身将她搂在怀里,却哪知身子一摇,倒了下去。
瞳兮只听见四周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处处呼唤着,“皇上,皇上。。。。。。”瞳兮已经不再关心这些,天政帝的死活全天下都在cao心,她的孩子却没有任何人在乎。此刻她忽然能设身处地为慕昭文想了,也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特别是在玄纁告诉她,万眉儿小产死了,而幕后的黑手正是独孤思琴,是她挑拨慕昭文害了万眉儿,万眉儿受了惊吓,回宫没多久就小产死了,手法和当初慕昭文流产一模一样。
瞳兮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而天政帝也是罪有应得,这个孩子似乎不肯原谅他的父母。
瞳兮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处心积虑地设计让独孤思琴去害万眉儿的孩子,那慕昭文便不会查到一切,她的孩子也就不会死。
瞳兮想着那日慕昭文来彤辉宫的情形,只是胸闷恶心,当时自己不觉得有时很么,只怕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可笑瞳兮在剑刺入体的那一刻,才醒悟,发觉慕昭文痛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只是天政帝明明有机会救自己,他却选择了救万眉儿,瞳兮不是不明白天政帝的打算,他那是怕万眉儿死在慕昭文的手里就无法挑起万氏和独孤氏火拼了。
万眉儿的父亲不是泛泛之辈,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万眉儿是被独孤思琴害死的,他似乎不会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和独孤氏拼个你死我活的。
所以瞳兮觉得自己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在这些事情的面前,天政帝选择牺牲的一定是自己,只是最让瞳兮心寒的便是,天政帝明明会武功,慕昭文即使把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他也不该是那种束手就缚的人,只怕,只怕他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他要的便是慕昭文对万眉儿的惊吓,要的便是朝中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对万眉儿一往情深,这一切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才需要时间与慕昭文周旋,瞳兮如今才明白也许她能查出来慕昭文的孩子是天政帝动的手,不过是天政帝故意放出的消息,所以那个丫头在这么挂卑贱的时候才会松口,天政帝恐怕早就在为独孤思琴提供线索了,瞳兮觉得这事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所以慕昭文才会知道这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