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芬特对简远又恨又爱,气恼这个小混蛋作践自己的音乐生涯,又体贴他可怜可爱,对顾云开一片痴心。艺术家的浪漫天x_ing在戴芬特身上也展露无遗,简远跟着他参加一些其他的活动后,他就再三叮嘱简远这次绝不能随心所欲,一想退出随便找个人顶上就罢休,简远自然是满口答应,之后就换了顾云开偶尔来会场探望。
音乐家也有追星的,更何况美人总有优待,不少年轻一辈还是顾云开的粉丝,看着他跟简远感情甜蜜,也不由得很是羡慕,等着训练散场后经常围了顾云开一圈两圈的要签名要合照,硬生生拖半个小时才走人。戴芬特本来对顾云开没什么好感,他跟简远有过合作,知道这孩子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眼下干出这种荒唐糊涂的事情来,自然是事出有因,就不免对顾云开有些意见。
之后见两人感情极好,又看顾云开x_ing情稳重,心里悄悄软了些,便又觉得也不只是哪一方的过错,年轻人x_ing情鲁莽些,不知轻重,偶然也是有的,往后知道了也就好了。
最终这事儿戴芬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就揭过去了:“年轻人有时候难免是要做一些蠢事的,音乐是如此,艺术也是如此,正因为有了大胆愚蠢的想法,毫无后路的去实现,才会有现在的进步,你父亲就是如此。许多创新在一开始之前都是愚蠢的,可有时候私人感情上的事情,还是明智些为好,对吧?”
这就是一句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顾云开在旁边听着有些忍不住想笑,同样又觉得好像是自己跟着简远一起在挨长辈的训诫,一时间心情复杂,表情也说不出是好笑还是窘迫。顾云开抿了抿唇,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简远,毕竟戴芬特也没有看他。
“您说得是。”简远恭恭敬敬的说道,模样十分老实,顾云开不经意跟戴芬特对上眼睛,老者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揉了揉简远的头发,轻声道,“傻小子,去吧。”
简远就好像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欢快的蹦蹦跳跳到了顾云开身边,这次的训练格外辛苦,众人见他们俩腻歪在一起,也识趣的不想多吃几口狗粮,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简远背起了自己的小提琴盒,兴致勃勃的问他:“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试镜了?”
“是啊。”顾云开淡淡道,他又往后瞄了一眼,大家都收拾着准备回家了,有几个还在跟戴芬特开玩笑,他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次是什么活动?要去哪里表演。”
“就在这里,不去别的地方。”简远垂着头,仔仔细细的想了会儿,忽然道,“云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顾云开愣了愣,顿时心领神会,轻声道:“你很在意他们的看法吗?”
“不是。只是……”简远怔了怔,好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自己不遗憾不后悔,能够承担后果就好了。可是后来我还是觉得很遗憾没参与‘曲高和众’,而戴芬特大师也好,阿诺德也好,他们都觉得我这样太没有责任心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克制一些,那是不是情况会好得多,我一直以来都很不成熟,所以不像你那样,总是把很多事做的很好。”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要顾云开赞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赞同简远不负责任,无疑是在否定简远对自己的感情,再是愚不可及的人也绝不会蠢到这样的地步;而不赞同……事实上其他人说得并没有错,简远退出‘曲高和众’这一活动的确不明智,不光不明智,还很愚蠢,可是他想跟顾云开在一起,想念顾云开的心,并无任何错误。
非要论述起来,归根结底,是顾云开给予简远的关心不足够。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方难以满足另一方的欲望通常会形成分手的主要原因,这个难以满足很可能是指金钱,感情,物质乃至许许多多情况。简远事实上索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他太习惯独立,也太习惯满足,太习惯把感情的丰沛毫无保留的呈现给顾云开。
“不。”顾云开轻声道,“是我不好。”
简远听得有些糊涂了,他困惑无比的看向顾云开,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顾云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他沉思了片刻,静静道:“你有没有发觉,你很少会向我索求什么,也从来不会认为我对你太冷淡,又或者我去工作的时间太长,长到让你无法忍受,你也不会认为是我的问题,唯一说过希望我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还直接跟我道了歉?”
“可那本是……”简远的理所当然四字还没脱口,就被顾云开阻止住了。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顾云开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走在深夜的寒风之中,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更清冷一些,简远一时有些困惑,不解的看着爱人冷峻的面孔,对方轻声细语的说道,“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爱情,都不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不管是时间也好,空间也好,人不去维护的东西,尤其是感情,粉碎的尤为轻松容易,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自己的幸福,希望他人来迁就圆满自己,希望别人牺牲跟包容。人自私的本x_ing,奉献从来就不是理所当然的。”
顾云开挽了头发别在耳后,仔仔细细的瞧着简远,对方似乎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叹息道:“傻子,你明不明白?”
简远的眼睛亮晶晶的,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云开,柔声道:“那你明不明白?”
“什么?”这下轮到顾云开本人有些糊涂了,容易让他糊涂的事情跟人都很少,偏巧简远占其中一个,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也占其中一个。
“你爱我这件事啊。”简远仿佛有点害羞似的撇过了头,并没有像刚刚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顾云开看,他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像是有片刻的哑然无语,于是顿了顿,轻声道,“你从来没有不好,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你这么爱我,只是你的生命里不光有我。我跟你不一样,云开,我的生命里你跟音乐各占一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突然占得那么多了,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是。”
顾云开一时失语,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想否定,想说没有,可想起那许许多多的票,想起简远偶尔怅然若失的表情,想起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又瞬间否定不出来了,许多时候并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非去工作不可,只是他下意识从未放在心上,在两个人的事业上,顾云开更在乎自己的而已。
他天x_ing就是这么自私冷酷淡漠的男人,也许大方面变好了些,小细节处却改不过来。
简远却没在意,只是想了想,又为难的笑了笑,耳朵也有点发热似的小声说道:“我知道自己有点黏人,你好像怎么样都可以,可是我不行,我以前与你说过的,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想要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你黏在一起,但你那么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是我太幼稚了点,假使我成熟些,会克制点,不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大概也不会惹这么多乱子了。”
“这不是乱子。”顾云开隐隐觉得眼眶发热,却又说不出这想流泪的冲动是为了什么,没什么可悲伤的事,却就是觉得说不出的难过,他想自己怎么会让简远卑微到这种地步去,一开口险些岔了音,连连咳嗽了两声,缓缓道,“不要紧,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简远这会儿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开,他似乎没信,可还是很欢喜的模样,仍旧雀跃的应了一声。
顾云开紧紧抓着他的手,想起翁楼抚摸照片时的模样,决定要离开圈子的心情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强烈过。某种意义上他忽然也能明白洛璇做下的决定了,工作无非是为了荣誉跟金钱,当这两者都不缺乏的时候,努力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尤其是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努力而牺牲自己所爱的人时,那就变得更令人难以接受。
任何言语在行动面前都没有保证,顾云开也不想浪费唇舌说服简远什么,他知道简远一定会信,只不过会在同时间做好失望的准备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习惯了三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开有那么点儿生气,又不是非常非常生气,也不是对简远生气,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再不济,也不是个蠢货,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要笨许多。
简远没太在意顾云开多少有些介怀的那个问题,反倒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第二天的试镜上头,具体到底是怎么样顾云开也不太清楚,他想了想,如实跟简远说了:“我也不太清楚,试镜的剧本也没提前给,也许是要即兴发挥吧。”
这种事简远不太明白,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把握啊?”
“尽人事,听天命了。”顾云开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不如说对翁楼这个项目一直以来准备了这么久,他还是多多少少觉得有点惶恐,大概是因为见过真人的风采,而自己再上时难免会做比较,每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去完完全全的模仿翁楼这个人,顾云开始终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完美。
简远对顾云开一向有一种盲目的乐观,他微微笑了笑,看着头顶上的星子,认真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顾云开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那头卷毛,调笑的话在舌尖颤了颤,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做事向来喜欢尽心尽力,真正失败也不会挫败,可这次他为翁楼这部电影准备了许久,倘若没有得到机会,难免会觉得遗憾,眼下瞧着简远的模样,更不愿意失败了。
两人回了家,正巧碰上晚上散步回来的翁楼,翁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顾云开得到试镜这个机会的,很是平静的看了看他们俩。他今天穿了件改成日常的浅蓝色长褂,袖子略宽,手腕上缠了串红珠,清隽儒雅,顾云开攒起来的那点儿信心又一下子垮了个稀碎,他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忍不住想道:我们俩可有哪点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