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独孤柳,不过是一介Cao民,哪能威胁到他的身份地位。“祖父,殿试还未开始,您对孙儿未免太没有信心了些。”
就算是这独孤柳拿了状元又如何,每三年大燕就要出一个新科状元,可结果呢,有多少个状元能够出头的。
翰林院编修这个位置,虽说是亲近皇帝,可编修那么多,真能一跃上龙门的屈指可数。
寒门子弟相较世家子弟而言,本就极其不易出头。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爱惜这些寒门子弟,只是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的骄傲,萧寒山并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对手。
祖父为了他能博这个头名,便直接毁了一个年轻人的仕途,在他看来,着实是过于狠辣了一些。
面对情绪激动的孙子,那老人手中缓慢转动的佛珠总算是舍得停了下来:“寒山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箭已经离弦,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已经做了第一步,那就只能把剩下的每一步都走完。”
“你要真是心疼那独孤柳,便应该想一想,若不是你没有胜过他,祖父也犯不着这样做。”
就是因为对自己孙子太过自信,觉得萧家子孙一定是头名,他才没有管这会试的事情,结果等拆了卷宗,查看封住的举子的名字,那些个主考官才告诉他,当时拿给皇帝的策论并不是萧寒山作的,而是另有齐人。
萧寒山这孩子,一直很是让他骄傲,从小到大,就是这一辈中最优秀的儿郎。可这一次,他萧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子弟,却比不过区区一个寒门,这实在是让他萧家丢了大面子。
“可是,可是这也不是您就把别人毁了的理由。”这得亏他是第二,若是他考个第七第八,祖父岂不是要把前头举子都给毁了。
萧寒山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是如此的陌生,他懂得世家利害纠葛,也不是真的那么单纯善良。可这是第一次,祖父教他做的事情,让他很是接受不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对科举十分看重。设身处地的一想,他寒窗苦读十余载,本可以高中会元,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可因为一个比他身份的Cao包一压,仕途就此中断,他心中岂能不恨。
当然了,科举三年一次,那独孤柳还年轻,只要有真才实学,等到起又一个三年。即便事情的影响没有那么糟糕,他也还是接受不了祖父这样的做法,接受不了是自己亲亲的祖父,打着为了他好,为了萧家好的名义,亲手毁了科举这一方在他心中仅存的净土。
“你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祖父这也是为了你好。”老人慈爱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无奈的颜色,看着孙儿的目光就和多年前那样,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幼儿。
“可是祖父,我不需要这样的为我好,也不想苦练了多年的书法,却因为这一句为我好,就永远都笼罩在别人的y-in影下!”
这是萧寒山愤怒的真正原因,今儿个他高中了会元,人人都向他道贺,他自己也高兴,可祖父却教他这几日闭门不出,在会试之前,都去模仿一个人的字,模仿得越像越好,这样的时候,等到了殿试,才会教坐在高位上的天子看不出半点差错。
作为萧家的嫡孙,萧寒山十分的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这种骄傲是多年世家子弟的生活给的他,便是落了难,受了欺辱,这份骨子里的骄傲旁人也轻易磨灭不了。
一个足够骄傲的人,自然忍受不了自己要靠这种y-in私的手段胜出,而且还是在他认为自己其他方面并不比对手差的情况下。
祖父是他心中最敬重的人,也是整个萧家最疼爱他,最为他骄傲的人。所以当初在高中解元后,祖父让他暂时断了科举之路,他也毫不犹豫的听从,要他去结交摄政王,他也依着他和父亲的言论,腆着脸上前去同人结交,去用自己的热脸贴摄政王的冷屁股。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好歹,这些事情他都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了,可现在他实在是不能够理解祖父的所作所为。
难道他萧寒山,花么那么多时间学习,掌握了那么多的学识,就是为了在迈入官场的时候,博这么一个虚名吗?
面对孙子的不解,萧家家主只叹了口气,表情和语气仍然是温和纵容的:“好了寒山,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我曾经教过你什么,不要做没有用的事情。你的时间很珍贵,干嘛浪费在大吵大闹上呢,”
这位面目和蔼如弥勒佛的老人说话温温和和,却轻易把青年的一腔锐气搓平:“你是萧家的子孙,若是殿试上出了什么差错,那你就成了萧家的罪人。好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去练字吧,气大伤身,祖父自然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萧寒山的愤怒,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头,让他觉得十分无力。昔日里,他是很佩服祖父的能耐的,但是当祖父把恩威并施的态度用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那些人的难熬。
正如祖父所言,他是萧家的子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问题,萧家人不会轻易把他交出去,但萧家出了事,他便是没有做错什么,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心中再是不甘,他也只能朝着祖父宣泄,事情已经发生,他难道能够冲到皇帝跟前说,这文渊阁走水的事情,是他们萧家干的,这会元的策论,也不是他萧寒山所作,而是那寒门出身的独孤柳?
他要真的这么做了,他就是萧家的罪人,死了也进不了萧家的祖坟。萧寒山的精神气一下子泄了干净,垂着头回了书房,实在是没有胃口用今日的晚膳。
等到孙子离开了小佛堂,萧家的前任家主萧远才从蒲团上起来,摁了个机关,走过长长的地道,到了萧家大宅的一处客房。
他推开封好的地砖钻出来的时候,萧家的贵客正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作画,花的是个堪比天仙貌美的仕女。
待到客人把仕女手中的红梅点上艳色的花瓣,放下手中笔墨,他才出声道: “月读先生。”
被他称作先生的人是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他转过身来,露出那张遮住了大半张脸颊的面具:“萧老客气了,您来找我,可是为了寒山公子。”
“先生料事如神,寒山那孩子,受不得这事,刚朝老夫发了一通脾气。”
“小孩子家家,难免心高气傲,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因为戴了面具,从这位神秘的月读先生脸上并看不出他到底多大的年龄,但他的声音粗嘎且沙哑,说话的是,像是用砂纸在磨光滑的盘子,一听就是饱经沧桑之人,想来年纪也小不到哪里去。
“先生说的是,只是有一点,那独孤柳,真的值得我们这么做吗?”
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而已,就像是萧寒山说的,要对付一个寒门子弟,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你懂什么,总之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你照做就是,等到事成之后,主子定然不会亏待萧家。”那月读先生冷哼一声,嗓音因为这几分不悦,更显得扭曲难听。
提到那个神秘的主人,萧远便不再多问,只客气地说了句:“那就静候先生的佳音了。”
差不多这个小c-h-a曲结束的时候,燕秦这边和摄政王也差不多结束了。和摄政王争执的那些话,教燕秦想到了一个有些可怕的可能。
前些时候,燕于歌对他说,他是个断袖,但是今天他提这件事的时候,对方却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提。
不能在摄政王府里提,那还告诉他,这让他怎么不多想。
而且摄政王先前还老师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断袖,是不是喜欢独孤柳。按照一般的逻辑,他肯定是推断摄政王是喜欢独孤柳的。
可摄政王却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不喜欢独孤。当然了,元正那一日,摄政王说了对他没有兴趣,品位很高,看不上他。
但对这些话,燕秦却颇不以为然,他看过的话本不计其数,里头的男人实在是爱口是心非,明明是喜欢,却要说不喜欢。摄政王三世都没有同人有关情缘,在感情方面,和那些游走于花丛的纨绔子弟相比,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就算是他,经验也要比摄政王丰富许多。像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摄政王对他抱有某种微妙的感情,但摄政王不自知。
虽说吧,现在他还不高,但是按照前两世的发展,今年就是他蹿个子的时候了,本来先皇就有一副风流俊美的皮囊,而他那么早早死了的低贱出身的生母,也是因为貌美才会被先皇宠幸。
他的皮相虽然算不上天仙,可等长开了,比起他的父皇,也差不到哪里去,便是现在没有长开,也可以算是清秀有余。
当然了,皮囊还不上最重要的,能够吸引人的,主要是还是有趣的灵魂。燕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挺好的。
这么优秀的他,难免就会被人喜欢上。摄政王也是人,怎么就不可能对他动心了。
很有自信的燕秦想通了这一点,但很快又琢磨出不对味来。
自己是皇帝,还是大燕江山仅剩的独苗苗,他重生了两回,可不是为了解决燕于歌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的婚姻生活的。
反正摄政王还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这个时候的男人,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最容易被人引导,误会喜欢的人是谁。就让摄政王永远想不明白好了,为了大燕江山社稷着想,他也只能委屈独孤了。
“你方才想说的,是谁?”摄政王的话,打断了燕秦内心的思绪变化。
别看他想了那么多,但其实在他的脑海里,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想再多也没有用,现在的重点并不是摄政王喜欢谁,而是摄政王会不会c-h-a手独孤柳的事情,摄政王一开口,燕秦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归于平静。
他露出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笑容来:“没有什么,是我想岔了。我就是想,独孤柳确实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人选,只唯有一点,独孤的祖父是希望他传宗接代的,他自个好像不喜欢男人,王叔若是喜欢他,这条路怕是会走得十分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