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心里腹诽道才十三的少年,就知道慕少艾了,眼珠子只会围着卫萱打转,卫蘅心里不是没有醋意的。毕竟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上辈子范用因着卫萱,对卫蘅也着实不坏,她三十岁上头才生儿子,婆母那边的怨言都是范用替她挡着的。而且卫蘅的脾气也不算好,范用却是个好脾气,能处处忍让她。
因此,卫蘅便是重生了,心头也没打算要换相公,还是理所当然地将范用看成自己的所有物,这会儿见他围着卫萱团团转,卫蘅的面色难免有些难看了。
木珍那一声虽然暂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可是很快屋子里的男孩子的眼光就又回到了卫萱身上。
卫萱今儿满十一岁,虽然只比卫蘅大得一岁,可是她已经开始抽条,她人又高挑,才刚十一岁,就有卫芳十三岁的个头了,开始有少女之姿了。不像卫蘅,虽然彼此只差了一岁,可是卫蘅还没抽条,瞧着还是女娃娃的包子样儿,再漂亮,也是女娃娃的漂亮。
卫萱相貌清秀,虽然不如卫蘅和木瑾,但比大多数的女孩儿都好看,且她自有光华内蕴,眼睛明亮清澈,别有一股气韵,这是别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这满屋的男孩子,眼睛都长在了卫萱一个人的身上。一个赞她的字写得越发好了,一个称她的画越发灵气了,另一个又说她的绣工巧夺天工。
范馨将卫蘅拉到一边,冲卫萱撇了撇嘴,“就她能耐,天下的灵气都被她一个人占完了,就这还不知足,四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范馨是卫蘅上辈子的小姑子兼闺蜜,两个人共同话语颇多,而范馨也是为数不多的支持卫蘅而不怎么巴结卫萱的小姑娘。因而,卫蘅同范馨极好,她嫁到范家后,婆母好处,小姑子也好处,一辈子还真是有福气,没受什么折磨。
卫蘅听了范馨的话只笑了笑,没接话,她知道范馨这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说的。其实卫萱根本没有四处炫耀,反而是尽量在低调,可是是金子总要发光,遮也遮不住的。
说话间,卫萱已经往卫蘅走了过来,“三妹妹,你瞧着精神好多了。”
“二姐姐,多谢你这些时日的课堂笔记,我的功课才能没落下。”卫蘅笑道,从木鱼儿手里接过匣子递给卫萱,“二姐姐,送你的生辰礼。”这不是何氏替卫萱准备的,而是卫蘅自己的心意。
“是什么,我瞧瞧。”木瑾直接从卫蘅手里就“抢”过了匣子,径直打开。
木瑾从匣子里将金簪拿出来,“噗嗤”一笑,“我还当什么呢,蘅姐儿,你怎么送这等俗物给萱姐姐,什么金簪银簪的,萱姐姐什么时候稀罕了。”
卫萱气质清雅,首饰多用玉质,今日初一,又是生日,卫萱的浑身上下也不过只戴了个金项圈,平日里她连金项圈都不戴。不过狗眼看人低的京城贵圈,没一个人敢瞧不上她的,直夸卫萱是出水芙蓉,首饰于她不过是累赘。
卫蘅懒得搭理木瑾,这丫头见着她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卫蘅也知道原因。木瑾一向自恃长得好,在京城里也排得上号,不过及不上卫蘅就是了。这女子之间不比才华,就比容貌,木瑾没什么才,这就更恨长得比她好的卫蘅了。
有些女儿家就是如此,彼此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为着不知名的可笑原因,就恨上了。
卫蘅冲木瑾俏皮地皱了皱鼻子笑道:“你说俗有什么关系,只要二姐姐觉得不俗就行了。”
“欧阳大师的作品,怎么会俗。”卫萱笑道。
一听欧阳大师的名字,木瑾的脸色就变了,有些讪讪。欧阳是前朝的匠作大师,一生当中做的每一件首饰都是精品,流传至今,千金难买。
这时候众人再看那梅花顶簪,梅花瓣薄如蝉翼,晃动时仿佛风吹雪梅,梅花独自傲然,别有笑傲霜雪的凌云之美,这巧夺天工的手艺,傲霜独放的意韵,别的首饰跟她一比,就衬出了村色。这梅花簪真是再适合卫萱不过了。
“我很喜欢,多谢三妹妹。”卫萱冲卫蘅点点头。
“二姐姐喜欢就好。”卫蘅笑道,然后她又冲木瑾偷偷做了个鬼脸。卫蘅便是重活一世,x_ing子也没变得成熟多少。
木瑾酸酸地道:“出手可真大方呀。你们家每个姐妹过生*你都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么?”木槿这话若是要挑拨卫蘅和卫芳的关系,那就还算是有脑子的,欧阳大师的首饰她有的也不多,卫蘅当然不会每个人都送。
“自然不会。我生病这几个月,二姐姐日日将笔记送来给我,这份心意,我无以为报,首饰再贵重,也及不上姐妹情谊不是么?”卫蘅说的是真心话,她虽然心里头对卫萱是羡慕嫉妒恨,可是卫萱这人实在是让人不能不佩服。
“姑娘,席面备好了。”疏影掀了帘子进来禀报。
卫萱正好借机会隔开了木瑾和卫蘅,这两人不对盘,在一起就互相呛声,使得她和木珍都很头疼。
一屋子的少男少女都是中表亲,年岁也不大,又有嬷嬷们在一旁看着,定然不会闹出不守礼的事情。张老太太最是舒朗的x_ing子,放手由着小的一辈儿热闹,也不许其他长辈到舒荷居,说她们去了,这些小辈不自在。
此刻用饭,也是大家一处坐,想要热热闹闹又风雅有趣,自然要行令。在座的木瑾、卫蘅都还算小,虽然卫萱几个擅长诗文,但也要照顾他人的感受,所以卫萱道:“就行飞花令吧,简单又有趣儿。”
☆、第11章 输不得
飞花令的规矩很简单,每人接一句古诗,诗中带“花”字,第一人说的花字必须在第一个字,第二人接的花字就得在第二字,以此类推,以七个字为一轮。
卫萱先开口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下一个是卫芳接口,“桃花潭水深千尺。”
这种酒令开头的确不难,难的是在后面,带花的诗句越说越少,就考人读书的博闻强识了。
到最后时,只余下卫萱、卫蘅、范用和木瑾的哥哥木世康。再一轮下来,就只剩下卫萱、卫蘅两姐妹了。
瞧着两人好像是棋逢对手,可是卫蘅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她比卫萱可是多了一辈子的时间,而此刻卫萱念诗仿佛是信手拈来,卫蘅却是有些吃力了,怎么比也比不过过目不忘的卫萱。
“花中来去看蝶舞。”卫蘅念到。
“这是哪里的诗句,我怎么没听过,莫不是你杜撰的吧?”木瑾问道,她的哥哥木世康就是在这第一字上落败的,卫蘅是接他的顺序。
“这是长孙后的‘春游曲’吧。”卫萱道。
“萱姐儿果然博闻强识,这等生僻的诗文也知道。”范用第一个出来赞道。
卫蘅心里不平衡了,心想,明明是自己念出来的,这会儿从范用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卫萱厉害了。
“藕花无数满汀洲。”卫萱念道。
众人听了又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出处。
卫蘅被范用激出了怒气,转而道:“这是妙总大师‘临平道中’的诗句吧,二姐姐?”
卫萱笑着点了点头。
只听得范用又道:“萱妹妹念书涉猎之广,实在叫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汗颜了。”
卫蘅听了简直是气得头顶冒烟,范用这也太会说了吧,恐怕就是卫萱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卫蘅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自己也犯了口舌戒了。
“三妹妹的书也是念得极多的。”卫萱笑道。
卫蘅瞪了范用一眼,这小子居然敢无视他未来的娘子,卫蘅记在心里,打算以后再同范用算账,少不得以后嫁了他,得克扣一些他出门应酬的银子。
不过也许是卫蘅的眼神太过“灼热”,范用往卫蘅看去,见她头上梳着两个鬏鬏,戴着两个嵌宝石金环,环上挂着精巧的小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轻的“叮铃”声,配着她脸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可爱极了。
范用笑道:“蘅妹妹瞪我做什么?”
范用的话将卫蘅闹了个大红脸,她只能借着年纪小,撇嘴道:“你哪只眼睛见我瞪你了?”
范用愣了愣,他只当卫蘅是小孩儿,不同她计较,只笑了笑,又将眼神挪回了卫萱身上。
不过经此一下,众人又看向卫蘅,等着她继续说,卫蘅实在是掏空了腹中书了,认输道:“再也想不出了,我认罚。”说罢,卫蘅就端起了杯中酒。
卫萱将手盖上去道:“三妹妹没输。其实我也接不下去了,不过我比你先说,本就占了便宜,咱们算是打平如何?”
其实众人都看得出卫萱还有余力,她这是为了照顾卫蘅的颜面。
可是卫蘅最恨的就是卫萱这样,才华横溢,做人也实在是极好,处处给人留体面,生怕显不出她的大度来,不仅赢了诗词,还要赢了做人。有必要占尽所有好处吗?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
卫蘅心中暗叹,自己真是白活了几十岁,到头来还是被卫萱这样轻松写意地就赢了个漂亮。
可是卫萱这样,卫蘅不领情的话,只会显得她小气,不识好人心。
“我知道是二姐姐让我,这一杯我敬姐姐。”卫蘅笑道。
“谁说我让你了,你比我还小一岁呢。”卫萱笑着端起酒杯。
席散得很早,因着几个哥儿、姐儿都要各自回府。
马车上木瑾忍不住埋怨木珍道:“姐姐,你做什么护着卫蘅那丫头,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
木珍忍不住扶额,“自然你是我妹妹,你也不想想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当时要不拦着她,由她跟你闹起来,输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