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卫蘅见着何斌简直比见着自己爹娘还欢喜。何斌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时常往来京城,所以卫蘅还不至于连舅舅都不认识。
“一年多不见,我们珠珠儿都长这么高啦。”何斌自己没有女儿,对卫蘅也是疼到了骨子里,“猜猜,舅舅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卫蘅其实心知肚明,却还得做出一副猜不出来的模样,由何斌拉着去看了正在园子里踱步的马驹,通身红色,毛发如火,高高昂着头,还没长大,就已经是一副睥睨天下众马的傲岸气势了。
“谢谢舅舅,我太喜欢啦。”卫蘅大声地说着,恨不能立即扑到火焰的身上去。
幸亏何斌拉得快,“珠珠儿,这匹马还没被驯服,野得很,小心踢伤你,让人驯服了你再骑。”
卫蘅道:“我的马自然由我来驯,舅舅可不要小瞧我。”卫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逗得何斌和卫峻一阵大笑。
“是,舅舅绝不敢小看我们珠珠儿。”何斌道。
“你怎么想起送珠珠儿这样名贵的马驹?”卫峻问道,这匹火红的小马,一看就是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千金难求。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小舅子神通广大,天南地北都有朋友,可是能寻到这样的马驹还是不易,也不知怎么想着送给珠珠儿这么个小姑娘。
何斌还没回答,何氏就先抢了话道:“这话你该问你的好女儿。她背着我给她舅舅写的信,还不让我看。”何氏转过头又埋怨何斌,“你怎么也由着珠珠儿胡闹?”
何斌笑而不答。
何氏又转而对卫蘅道:“我说你怎么不肯去学堂呢,原来早打定了主意要学骑马是不是,成天就知道玩儿,我替你心都要cao碎了。”
面对何氏的碎碎念,卫峻和何斌都不敢搭话,只卫蘅不怕她,不过事实胜于雄辩,卫蘅给木鱼儿使了个眼色,将她近日写的那一叠字大字拿了出来送到卫峻和何氏跟前。
“珠珠儿的字大有进益啊,字里藏锋,已经有大家气派了。”卫峻点评道。
卫蘅得意地冲何氏笑了笑,“我去跟火焰玩一会儿。”
“什么火焰?”何氏问道。
“就是那匹马啊,我给它取的名字,火焰。”卫蘅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去,生怕何氏留她一般。
“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啊。”何氏没好气地感叹道。
却说何家在京里也有宅子,但既然何斌到了京城,何氏这个做姐姐的,就万万不肯让他去外面住,不过靖宁侯府的规矩大,何斌又是个不受拘束的人,十分不喜欢住在侯府,正好他在京郊有事,就央了何氏来别院住,也顺便看看卫蘅。
卫蘅的日子这下可就过得充实极了,每日练完了骑s_h_è ,还要写字、背书,然后又要去同火焰培养感情,晚上还要缠着何斌给她讲故事。
何斌从小就胆子奇大,不喜读书,却爱如游侠儿一般四处游走,北到Cao原,南到南海,西出西域,东到高丽,他就没有没去过的地方。对卫蘅来说,何斌就是一本天书,她恨不能日日能在他身边听故事,学东西。
何斌还是个经商奇材,何家靠着他,天南海北的生意都做,且越做越大,具体家底有多少,就是卫蘅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她问她小舅舅借钱,这小舅舅一出手就是几万两的银子,还白送。
但是何家有钱得非常低调,这也是何家人的智慧所在。
年关将近,卫蘅本来早就该回靖宁侯府的,只是因为何斌在,她一心赖着不走,何氏也正好让卫蘅留下陪着何斌,好看着些她这心太野的弟弟。
这日到了腊月二十八,卫蘅是必须回府的了,老太太那边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卫峻同何氏一起来接卫蘅,自然同何斌又有一番絮叨。
何斌是有生意上极要紧的事情才留在京城的,如今办完了事,眼看着也赶不上回杭州过年,只得应了何氏的要求留在京城,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过了初三就走,何氏劝也劝不住。
卫蘅在外头听见“出海”两个字,忍不住跑了进来,“舅舅要出海?”
如今牵星术刚刚传入大夏朝,国朝还没多少人敢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卫蘅的小舅舅,何斌正是这第一人,每一次出海都为何家带回了无数的财富。
卫蘅苦于自己是女儿身,没有机会像何斌一样周游天下,可是她再世为人,却再也不想被拘束在内院之中了。
“是啊,等舅舅回来给你带海外的好东西。”何斌道。
“这怎么行,我不许你去,出海多危险啊,十艘船里九艘都回不来。咱们家又不缺什么,你做什么怎么拼命啊?”何氏急道。
何斌道:“姐姐,我不是拼命,只是我这一生没什么宏愿,只希望能用一双眼睛,多走多看。海外没去过,我就想去看看,看看海那边有什么,那些蓝眼睛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海,你也不要阻拦小舅子了,他的x_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会听你劝,你要是逼急了,说不定他明天就走了。”卫峻劝何氏道。
卫蘅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赞同卫峻的话,然后转向何氏道:“娘,我想跟小舅舅去杭州看外祖母。”
谁也没料到卫蘅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尤其是何氏。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祖母呢。”卫蘅颇为惆怅地道。
“怎么没见过了,你出生的时候,你祖母还来过京城呢。”何氏道。
“那时候我才多大点儿啊,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记住。”卫蘅,“除了小舅舅,大舅舅、舅妈,还有表哥、表姐他们,我全都不认识,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啊?”卫蘅嘟着嘴反驳何氏。
听卫蘅这样一说,卫峻叹息了一声,这些年何氏为了照顾他,也从没去过杭州看望老岳母,一家至亲却许多年未曾见面了。
“娘,你就让我跟着舅舅去看外祖母吧,我每个月都给你写信,把外祖母她们的样子画下来给你寄过来。”
何氏也的确想念她的娘亲,听卫蘅这样说,她刮了刮卫蘅的鼻子,“少来哄我,是你自己答应的,开了年就要去学堂,你冬月里都已经满十岁了,再两年就要考女学了,到时候考不上,我看你怎么见人。”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卫蘅的学业。
“去了杭州一样的上学堂啊。娘难道忘记了,杭州的白鹤书院,前两年女学结业时,第一名可都是出自白鹤书院的女学生呢。”卫蘅道。
“是啊,姐姐,说起来咱们杭州的白鹤书院可不比京中的女学差,不过是名气稍逊而已。”何斌也帮着卫蘅说话,他是个孝子,想着老太太时常惦念何氏还有几个外孙,这次要是能带了卫蘅回去,老太太一准乐得饭都多吃三碗,“娘,也时常念叨珠珠儿,说她小时候白嫩嫩的长得多福气啊。”
“珠珠儿能进白鹤书院吗?”何氏问道。
何斌拍了拍胸脯道:“绝对能进,那山长是我朋友。”何家每年都向白鹤书院捐献不少钱,否则白鹤书院哪里能办得如此红火。
“让珠珠儿去吧,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多走走多看看,长长见识也好。南方气候好,珠珠儿身子弱,去养一养也正合适,还能替你在老太太膝下尽孝。”卫峻也支持卫蘅去杭州。
何氏自然再无话可说,只转头叮嘱珠珠儿道:“你个鬼丫头,找了两个好帮手替你说话,你去可以,但是每旬都得给我写信,把你的功课给我寄回来,若是没有进益,我立马就让人去把你接回来,知道吗?”
“知道!”卫蘅大声地笑道,“谢谢娘,你真好。”卫蘅搂着何氏的脖子,用脸去挨何氏的脸,亲了又亲。
“臭丫头,一天一个主意。”何氏无可奈何地笑骂,“赶紧收拾,今儿总要跟着我们回府了吧,老太太成日念着你,眼睛都望穿了。”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卫蘅蹭在何氏怀里道,“不过还有一桩事,我同火焰相处得极好,我觉得它已经不排斥我了,还请爹爹和舅舅压阵,看我驯服火焰。”
☆、舒荷居
“珠珠儿,你不要淘气,我看那火焰,千里马也,桀骜难驯,你才学了几天骑术,就敢去驯马?”做母亲的总是觉得孩子还小,生怕她有个闪失。
卫蘅扑闪着眼睛笑道:“所以女儿才趁着爹爹、舅舅都在的时候去驯马啊。”
“走吧,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骑马。”卫峻道。男人对小孩就同女人的态度不同,更能接受他们勇敢的尝试。
火焰虽然还不是成年马,但是个子已经极高,卫蘅才及马腹,站在火焰身边,何氏真怕那马一个尥蹶子,将她的脖子折断。
卫蘅穿着骑装,踏着牛皮小靴,站在火焰身边,深呼吸了一口,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她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得到了他的首肯,这才轻轻摸了摸火焰的肚子。
火焰长啸一声,抬起了前蹄,轻轻跑起来,卫蘅小跑着跟了上去,一把抓住火焰的马鬃,腾身而起,就跃上了马背。
何斌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一旁何氏死死抓着手中的手帕,大气儿都不敢喘。
火焰再次长啸,猛地发力跑了起来,仿佛闪电一般从众人眼前闪过。
“啊,啊,珠珠儿,珠珠儿。快来人去追啊,快去追啊。”何氏的眼泪眼下就冒了出来,眼见着卫蘅在马背上颠簸得仿佛巨浪中的小舟,就在何氏的喊叫声中,卫蘅已经从马背上被颠簸了下来,只剩手死死地抓住马鬃不放,被火焰拖着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