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时为何引泉吓得去兰藻院寻陆湛的原因,女人开始频繁呕吐,实在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怀孕,引泉见映月晕倒了,这才赶紧去找陆湛拿主意,这孩子的事情他一个下人可做不了主。
后来大夫来给映月把了脉,说不是怀孕,而是肠胃不适,这才叫人放了心。只不过打那以后,映月就日渐消瘦和病弱下去,上京城的大夫都只说是脾胃不适,可是用了药又不对症。
这一次陆湛到松江,听说华思珍也在此时,这才让引泉快马加鞭接了映月到松江府的。
华思珍沉思了片刻,又道:“还请姑娘去里间榻上躺下,我需要摸一下你的胃部。”
映月一听就往陆湛看来。胃就在心窝附近,被陌生男子抚触,映月自然不愿意。
陆湛道:“去躺着吧,华神医自有道理。”
华 思珍从映月的心窝往下细细按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才道:“姑娘这病可能是‘胃反’。《金贵要略》上说: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宿食不化,名曰胃反。脉 紧而涩,其病难治。先才我摸姑娘的胃部,隐约有小手指甲大小的硬粒,不过无法开腹验看,所以也不能肯定,但大致应当是胃反了。这病难愈,不过服了药只要肿 块不继续长,就不是大事。怕的是继续长大。”华思珍看着映月,颇有些惋惜,毕竟她还太年轻。
引泉急急地道:“华神医,求你一定救救映月吧,她年纪还这样小。”
华思珍道:“老夫自当尽力,说句不好听的话,做大夫的一生最想遇到的就是这种疑难症。”华思珍的x_ing子耿介,这种话也能说出来,也难怪他在太医署留不下来了。
相比于皱着眉头的陆湛,和急得快要哭了的引泉,映月本人却反而更淡然,她坐起身道:“生死自有天命。”
“华大夫,请你给映月开药吧。你在松江行医,我想替你在城郊单独辟一处医馆出来,你看如何,让那些病人也能有个躲雨遮阳的地方。”
华思珍拱手道:“多谢陆大人。为了黎民,Cao民也就不推辞了。”
等华思珍走后,陆湛这才看向卫蘅,卫蘅自己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完全没料到映月是生了这种病,也难怪那日她的手会下意识地捂住腹部了,也许她的手其实捂住的是胃部,只是看在卫蘅的眼里,就觉得那是偏向腹部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看不清许多很明显的东西了。
“引泉,你去请三n_ain_ai身边的方嬷嬷过来。”陆湛道。
方 嬷嬷是何氏听得卫蘅要到松江来时,特地给她送过来的嬷嬷,主要是怕卫蘅在松江怀孕,陆湛一个大男人总有不周到的地方,念珠儿和木鱼儿又是姑娘家没有经验, 何氏这才精挑细选了方嬷嬷跟着卫蘅来,如果是在上京,自然有陆家的老祖宗和楚夫人cao心,且卫蘅娘家也不远,何氏就没有越俎代庖。
卫蘅不解地看着陆湛。
陆湛却没有搭理卫蘅,反而是走到映月身边,对她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到耳房,不知说了什么,待陆湛走出来之后,面色更为y-in沉,而映月则低垂着头,不说话。
引泉带着方嬷嬷进来时,就听见座上的陆湛淡淡地道:“劳烦嬷嬷去给映月验一验身。”
这话一出,别说是卫蘅,就是方嬷嬷和引泉两个人也都鼓大了眼睛,不知道陆湛为何会来上这么一出,只有映月依然低着头没说话。
“三爷!”卫蘅震惊地唤道。
陆湛摆了摆手,淡漠地看着卫蘅,“今日我替你将心头的刺拔出,总好过改日让其他人有机可趁。”卫蘅是他的妻子,也是齐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陆湛宁愿在自己心里种刺,也不愿意身后的人心中藏着不可碰触的利刺。
陆湛转头对方嬷嬷道:“你和映月去耳房吧。”
过了一会儿,方嬷嬷先从耳房出来,低声但清楚地道:“映月姑娘还是个姑娘。”
卫蘅的手当时就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甚至闪过荒唐的想法,那一刻她甚至是希望映月不是处子的。
映月整理好衣服从耳房出来后,陆湛就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你受委屈了。”
映月轻轻地摇了摇了,这才微微抬起眼皮望向陆湛。
卫蘅就在陆湛的侧面,她看到的是映月眼里满满的爱恋,还有为了陆湛心甘情愿受尽一切委屈的痴情。
卫蘅第一次觉得她被陆湛排挤在了外面,这一刻是眼前这两个人的,而她自己却显得面目可憎,只是因为曾经有过受伤的经历,就心胸狭窄地开始怀疑每一个人,怀疑每一次巧合,怀疑每一个人接近她都是不怀好意,甚至连陆湛也怀疑。
卫蘅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先前种种蛛丝马迹的时候,就已经给陆湛定了罪。到头来却还做出一副自己受了伤却不得不忍耐的无奈。
“走吧。”这句话是陆湛对着卫蘅说的。
夫妻之间的话自然不能在这里说。卫蘅和陆湛离开后,就只剩下引泉欣喜若狂地看着映月,他一直以为,映月早就伺候了三爷的。
而留在原地的映月对着引泉微微地笑了笑,就离开了。她的眼睛此时又明又亮,叫心生欢喜的引泉,又瞬间黯然了下去。
卫 蘅低着头跟着陆湛回了嘉润堂的寝间,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求得陆湛的原谅,但是这一次陆湛肯定是气大发了的。前些日子她在接到木鱼儿的那封信之后 就越发疑神疑鬼,没少给陆湛呛声,做了许多自己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汗颜的事情,偏偏时候她还摆出一副很委屈的受伤者的模样,也难怪陆湛借着昨夜的酒意发泄了 出来。
卫蘅和陆湛对坐在榻上,卫蘅不开口,陆湛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卫蘅怯生生地看着陆湛开口道:“三爷,为何不肯对我直说?”
陆湛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疲惫地道:“我说了,但是你从没信过。我问你,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你说你相信我。”
卫蘅急道:“可是你这样聪明,当然是看出了我没有信你,对不对?”
陆湛点了点头,“到底是我太贪心了,我以为我们之间能有信任,也以为我值得你信任。可你还只是个孩子,阿蘅。”
陆湛的话说得十分委婉,可卫蘅却听明白了,他从此将她视作孩子,那是可以宠可以逗的,却再也不会有商有量,不会开诚布公。在他眼里,自己再也配不上他,再也不是可以并肩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要仰仗他羽翼的人了。
卫蘅一把捉住陆湛的手,哭得凄凄惨惨地道:“可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你总要给我机会学着长大啊。”
陆 湛摸了摸卫蘅的脸,叹息一声,“那日我们闹别扭,我去了前院,的确碰过映月。阿蘅,我不是神,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你总是长不大,为着映月和掬霞一直跟我 闹。掬霞是老祖宗给我伺候我起居的人,映月是我看她聪慧伶俐,于账目又有奇精之才,所有才留她在和气堂伺候的。和气堂是我的书房,我再没有品,也不会碰和 气堂的丫头,不过映月的心思我看得出,当初也是打算在你有孕后,就将她调回内院的,也不枉她从小伺候我的情分。后来,我们闹别扭,我的确生气……”
陆 湛回忆起那一幕,大约也只有卫蘅才能激得他失去理智。只是闻着映月身上的香气,他就不由想起卫蘅为了一块香胰子都能大闹特闹,若他真是纳了映月,还不知道 她要闹得如何天翻地覆。想到这儿,陆湛就是再大的兴致也了然无踪了。他自己事后想来也觉滑稽,为了个卫蘅真是弄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陆 湛对映月也是觉得歉然,他不该给了她希望又随手掐灭,虽然没有破她的身子,但也算有了肌肤之亲,于女子他已经该负责了,也不是负不起责。陆湛也为自己被卫 蘅压住而恼怒,一时过不去自己心头那个坎,这才虽然后悔闹别扭,却依然冷淡了两个月。但到底一看见卫蘅就没能忍住,还是低了头。
只是到如今,卫蘅也没学着长大,陆湛多少有些失望,也多少有些自责,没有摔过交的孩子,哪里长得大。
“映月毕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今日的委屈她也不能白受,找个日子给她开脸吧。”陆湛很平静地说出了敲碎卫蘅的心的话。
卫蘅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时候也绝不能点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卫蘅一把搂住陆湛的腰,“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发了誓的,发了誓的。”
卫蘅虽然哭得稀里糊涂,但也能分神察觉陆湛并没有拍着她的背安慰,反而冷冷地坐着。
卫蘅这一哭自己反而清醒了,她想起先才陆湛说她根本就不信什么誓言,只是以逼他为乐,这会儿想起来,她的确是有太多的不是。
卫蘅怯怯地抬起一张花脸,“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是我自己x_ing子不沉稳,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信任你。我去跟映月道歉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犯的,若是再犯,就叫你一辈子不理我,让我不得好……”
陆湛厉声道:“你这是惩罚你自己,还是惩罚我?现在还跟我耍心眼,行啊,你也发誓,你要是再犯,就叫我陆湛不得好死,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