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并非如此,这让简远心里无疑涌起了巨大的保护欲跟柔软。
顾云开觉得有点小小的尴尬跟失落,阳光穿透过玻璃窗跟软纱落在他的肌肤上,带着微微的暖意,舒适而不至于过烫,可现在这温度像是一把火似的顺着肌肤烧上了他的神经,他有点不安的慢慢缩回身体,又重新坐直了起来,疑心自己刚刚是不是表现的过于过火放肆——他平常也并不是这样的,甚至简远在车上询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大胆到这样的地步。
毕竟x_ing是一回事,可是记录下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同一时间对自己的魅力这一无法克制的质疑也迅速在心头涌了上来,顾云开向来是个很自信沉着的人,他因这样的x_ing格也获得过很多胜利跟成功,这三年以来意识到了“顾云开”本身容貌跟身材的吸引力后他就顺利将此cao控成了自己的利器,可在简远的拒绝下,仿佛他又在这一刻变成了之前那个样貌平平,在外貌上并不出众的自己。
任何人都会在意情人眼里的自己是不是足够具有诱惑力,无论男女。
“是我这样看起来不太适合吗?还是你觉得这样有点太轻浮了所以不高兴?”纵然心中兵荒马乱,可顾云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努力消除心里的尴尬感,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自作多情带来的虚荣心受挫后升腾而起的怒火。
没道理对简远发火,这事儿不是他的错,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正如那些导演所言,他这会儿的确还年轻,可气质过于老练沉稳,不够有活力,所以不适合这样的照片;又或许是简远单纯的不喜欢拍摄这样的照片,毕竟像是这种照片的确不太恰当。
顾云开按兵不动的微笑着,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跟简远找台阶跟打圆场:“拍《优雅男士》的时候摄像师还夸过我,我还以为自己很上镜。”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远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胡思乱想,忽然一脚踩在沙发上转身旋坐了上来,窗台的位置非常逼仄,这让顾云开不得不挪开腿给这个年轻人让点空间出来,他近乎委屈的折叠起那双长腿,踩在冰凉的窗台上。小音乐家看起来有点焦躁不安,他挠了挠那头卷毛,想组织言语来恰当的描述现在的感觉,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想任何人看到这一刻,哪怕只是有可能,就……就只想现在这一幕会一直留在我一个人的脑海里。”
“那你要是老年痴呆了呢?”顾云开眨了眨眼,一下子反应过来简远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悦无休止的扩散开来,冲淡了刚刚窘迫懊恼的情绪。一个人的x_ing格过于沉静跟稳定的坏处就在于此,当喜悦几乎冲垮他的时候,他还能依旧保持着这种不紧不慢的口吻跟声调。
可毕竟这句话也不值得他疯癫似的雀跃狂欢,因此顾云开最终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简直都快要开始恨自己的这种冷静了。
简远歪了歪头,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又察觉到它能有多么严重似的,于是慢慢皱起了眉毛,随即又很快舒展了开来,语调平静稳定的说道:“这个嘛,我想大概是不会的,让我这么说吧,其实我很不愿意说这种话来做个假设,可我也实在找不着其他能媲美的东西来做这个例子了。要是当真有这么一天,我能毫不犹豫的向你保证。”
“什么?”
“你知道我向来是个热爱音乐的人。”简远的神色开始变得专心起来,他直勾勾的瞧着顾云开的眼睛,似乎要跟自己成熟稳重的恋人分析什么般的认真说道,“音乐是我的生命,即便上天没有赐给我与这热爱同等的天赋——也许是他觉得我只配得到这么一点,让我此生都难以企及父亲甚至爷爷的高度,可我照旧热爱它,并且坚持不懈的去挑战前人。”
顾云开缓缓的开口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从不质疑。”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温柔了下来,想起了初遇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在公园里看到这个活像丘比特化身的年轻人时,可没有想过他们会走到今日。
简远随着他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下来,脸上为难的显露出挣扎来,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音乐与你对于我而言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我有过很多的兴趣爱好,可它们都不能取代音乐,就如同没有人能够与你相媲美一样,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这事儿我当然也是知道的。”顾云开收了收t.un,他轻轻倾过身,胸膛压在膝盖上,他打量着简远有些无措的侧脸,实在稀里糊涂的很,不明白这个年轻的恋人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是否是因为顾云开没谈过恋爱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年纪太大了,因此远远跟不上简远的思维。
简远还没分开与顾云开握着的手,这会儿他又加重了点力气,捏了捏指尖里的肌肤与那紧贴着皮r_ou_的骨头,脸颊上泛起红晕来,好像即将说出一句很难以脱口而出的羞耻话一样,他目光里带着许许多多的柔情,人家总说柔情似水,那么简远眼眸里大概是涌出了大片的汪洋,他轻声道:“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可以说下面这句话了。纵然等我老了,忘记谱子该怎么写了,忘记那些音符代表什么了,甚至忘掉了每个琴键的声音,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顾云开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一阵窒息,
心脏在胸口处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顾云开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却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一样。正因为他明白简远对音乐抱着怎样的狂热,所以他从不会询问简远到底是音乐更重要还是自己更重要,只是顾云开怎么也没想到,简远会自己提出来。
“我也很爱音乐,它几乎是我的全部,我人生的意义,我的荣誉,我最为热衷的事物。”简远低声道,“我本不该将你们放在一起,可我想告诉你,你到底有多重要。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对我而言,除了音乐没有任何东西能跟你相提并论,所以……我只好拿这个当形容了。”
顾云开已经能理解那些谈恋爱的时候一下子喘不上气来的恋人们了,他这会儿也感觉自己需要氧气瓶,最好是直接灌到肺部里的那种,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正常的呼吸,整个世界活像是都在摇晃崩塌。
简远一心一意的瞧着他,好像他脸上开出了朵花似的,又像是在圣母殿仰望雕像,总之那里头没有什么情色的成分,只有全然纯粹的爱意跟热忱。顾云开疑心自己这会儿就算脱光了坐在这里,他大概也只会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打量自己。
“那些就足够了?”顾云开收回手来,用胳膊环着自己的腿问道,他有点意味深长的凝视着眼前年轻的恋人。
简远忍不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正经道:“足够了,事实上我还想做点别的事情,不过觉得那些事情还是晚上做比较好。”
噢,晚上做。
“所以……你要留下来过夜喽?”顾云开把腿移了下去,踩在了沙发上,他的手搭在简远的肩头保持自己的重心,缓缓的说道,“那么,你是真的不想拍一张?”
那些话当然很动听,顾云开并不是觉得简远虚情假意,只不过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像老年痴呆这种事又不是嘴巴说说就真的会随着你的心意更改的,好记x_ing不如烂笔头,还是拍照比较务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姗姗来迟了四五十年的青春叛逆期终于出现了,简远越不想拍,他就越希望这个人能将自己记录下来。
而最终简远还是屈服在了美色之下。
他的确想。
顾云开穿着他的衬衫坐在窗口的照片只留下了一张,他们微微开了点窗户,风不受阻碍的透了进来,吹得窗帘卷起了微小的起伏。而顾云开只是轻笑着侧过头,枕着自己贴合在膝头的手臂,他宁静的看着简远,头发垂在额边,脸上有种自然的愉快跟温柔,就好像他的心里,全心全意的只有简远一个人。
这让简远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他现在仿佛回到了自己四岁那年,第一次触碰钢琴的那个时候,他短短胖胖的手指在钢琴上按下第一个音,那声音从他的脑子里像爆炸的火花似的迸发出来,然后冥冥之中有些声音告诉他,他此生就要为此而奋战了。
自那之后他就爱上音乐。
这一刻那些火花又来了,它们藏匿在顾云开的眼眸里,却绚烂且张扬舞爪的在简远的身体里绽放着。
顾云开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衣服,那身普通的长衬衫随处可见,除了质量好些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它妥帖的包裹着这个精灵,仿佛有些什么东西从这个男人灵魂最深处传递了出来,让简远想起这世间所有令人感觉到幸福跟温暖的事物。
不知道是来源于艺术家的多愁善感,还是简文儒天生就是个爱思考的人,他在简远年幼时总会在孙子不顺利的时候用同样的理由安抚:上天会给予一个人他应得的苦难与同等的奖励。简远却难以想象,自己已经得到这样的奖励,接下来他需要接受多大的苦难跟磨炼?
顾云开总是穿着得体,他穿着西装的时候简直像骑士穿着铠甲,每个场合都是他的战场,他确保自己完美无缺的应对任何场面,但脱下那层外壳,他又变得如此柔软跟容易亲近起来——又或者说,他完完全全的对简远毫不设防。
这种情况少得让简远倍感珍惜。
照片自然不止拍了一张,可最后简远几乎删掉了大半,熊熊燃烧的嫉妒心宛如加了木柴跟油的火焰越发旺盛,假如不是舍不得,他连最后一张几乎都不想留下来。只仅存的那张照片实在太过完美,删掉简直像是罪过:顾云开静静的凝视着镜头,凌乱的发丝、温柔的眼神,长长带着褶皱的衬衣,乃至微微卷过的风都恰到好处。
他明明只穿了一件上衣,却没有丝毫色情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
简远知道这个下午大概是自己毕生的摄影巅峰,他再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拍出比这张更好的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