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疼?”易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怎么腰疼啊?”
许唐成看他一眼。
易辙抿抿唇,回想起什么,面上讪讪。他瞬间塌了原本挺直的后背,把一只手盖到许唐成的后腰,说:“那我给你揉揉。”
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终于消停下来,讨论的事情也终于回归正题。易辙一看都已经十一点了,不想让许唐成又这么晚睡,便直接抽调了他的笔说:“读研,或者直接直博,都行,也别挑老师了,我就跟你选一个导师不得了。”
多简单的事。
许唐成却犹豫一下,皱眉:“你也做卫星导航啊?”
“嗯。”
“怎么了?”见他不大乐意的样子,易辙奇怪,“不行啊?”
“也不是不行,”许唐成想了想,转头说,“就是两个人做一个专业,没有崇拜感。”
两个人对对方的研究门清,没准谁发篇论文另一方还能给挑出点毛病来,谁定个什么比较前沿的课题目标,还得被另一个人嫌弃说你这个可不大靠谱。
“啊?还要崇拜感啊?”
易辙倒没考虑过这方面,他想得简单,选一个老师还能在一个实验室,多好。不过再转头想想,好像也是,他上高中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看见许唐成专业相关的东西,就非常崇拜他。
“那我换一个?”
许唐成点进学院首页上的一条新闻,把电脑稍微转了转,给易辙看:“你要不要搞搞临近空间的东西?”
“临近空间是什么?”
“大概就是航空和航天之间的那一片区域。虽然被提出来挺多年了,但还算是一个比较新的领域,我觉得挺有前景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热度应该会越来越高。”
许唐成一边简略地说着,一边在网页上搜索了“临近空间”四个字,想要寻找一些更加专业的资料给易辙看。但点开一篇文章,易辙只看了前两行就决定:“就它吧。”
“你这看了三秒都没有,”许唐成不敢认同易辙的态度,“有点Cao率吧?”
“不Cao率。”易辙一副已经决定好了的样子,把手盖在许唐成的手上,动了动鼠标。他将页面点回自己学院网页上的师资介绍,正好看到一位教授的介绍中刚好写了一项——临近空间遥感。
“魏教授可以,”许唐成也跟着他的鼠标在看,“大牛,而且听说对学生也很好。”
选好了攻读方向,易辙立即在许唐成的指导下给魏教授发了一封邮件。摁下发送键,易辙松了一口气,立马要拉着许唐成去睡觉。许唐成一边关掉刚刚打开的所有网页,一边问:“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选这个?”
“临近空间是指介于普通航空飞行器最高飞行高度和天基卫星最低轨道高度之间的空域。”易辙的记忆力很好,他复述了刚刚看到的那句话,又说,“咱们两个挨着。”
这理由让许唐成哑口无言。他笑着摇摇头,关了电脑。
当时没有反驳易辙什么,但躺在床上,许唐成却想,美jun定义的临近空间高度是20km-100km,而虽说国际上将100km以上的空间定为航天空间,但实际上,卫星轨道通常要设计在120km以上——美国曾在1959年发s_h_è 了一颗距离地球最低点112km的卫星,绕地球运行一周后掉落。
更何况,他研究的GPS卫星系统,轨道高度为20200km,和临近空间隔了老远。
想着想着,许唐成对着黑暗无声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煞风景,人家明明一个挺浪漫的解释,被他这一通较真地否定之后,倒变成了一个相互之间永远触碰不到的悲伤故事。
本就因为胡思乱想而半天没能睡着,刚刚入睡,许唐成又被一阵突然而至的铃声惊醒。他睡得浅,第一声铃刚落,电话就已经被他接通。
在电话接通前,他习惯x_ing地揪心是不是许唐蹊的身体出了问题,但没想到,电话里却是成絮在哭。
易辙是在听到许唐成说话的声音之后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猛地坐起身的许唐成抓了一把手臂。
“快起来,成絮出事了。”
卧室的灯还没开,易辙听到一声巨响,是那把木椅子被撞倒在地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电话里的成絮完全是失控的状态,虽然说了几句话,但混着哭声,许唐成根本听不清。他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再回拨了很多次,却已经都是无人接听。
“听着他那边环境很吵,有很大的音乐声,”许唐成凭着自己的感觉猜测,“而且他喝多了,应该是在酒吧。”
可是,北京有这么多酒吧,成絮到底会在哪一家?
凌晨三点钟,他们两个人开着车绕在北京城的街上,找不到任何头绪。许唐成猜到会让成絮崩溃的原因只有傅岱青,可他与傅岱青不算认识,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甚至,到这时他才发现,他竟想不到任何一个与成絮亲近、可能知道他的行踪的人。
联系不上,他们就只能碰运气地去找。
“你先往工体那边开吧,那边酒吧多。”许唐成紧皱着眉头翻出手机通讯录,准备问一问常去酒吧玩的同学。
“问郑以坤。”易辙开着车,忽然说。
他知道郑以坤混酒吧混得很疯,最疯狂的时候,一周有五个晚上都泡在不同的酒吧里。他和几家有名酒吧的老板都很熟,还跟易辙说过,如果去玩的话找他,拿酒的价格至少能降到三折。
许唐成用易辙的手机拨了郑以坤的电话,第一通没有人应,第二通响了三声,接通。
“喂?”
被这一声震得耳朵疼,但许唐成已经顾不得挪远手机。他提高了音量问郑以坤在哪,那边郑以坤却听不见似的,又是一声“喂”,还一个劲催他快点说话。
“你在哪!”
许唐成这辈子从没用过这么大的声音去吼,吼完三个字,喉咙都开始发疼。他咳了一声,易辙顾不得还在开车,伸手抢过手机。他没用耳朵去贴听筒,而是直接把手机放在嘴边,大声喊着让郑以坤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有急事。
等了约有十几秒,那边终于传来了郑以坤恢复正常的声音:“什么事?”
易辙把电话递回给许唐成。
“我是许唐成,”自陈一句,许唐成开始快速地说明情况,“成絮刚刚给我打电话,他又哭又闹的听不清再说什么,我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在哪,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他了。不过刚刚电话里的背景很吵,跟你刚才差不多,应该是在酒吧。我跟易辙不知道该从哪找起,想问问你。”
“cao,”郑以坤听完,立即骂出了声来,“他是自己一个人还是被什么朋友带着?”
许唐成知道不同的情形会造成不同的后果,所以他不敢隐瞒,如实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但我猜是因为感情问题。”
“那就是一个人。”郑以坤很快接道。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许唐成看着自己的膝盖,没说话。
“他是喜欢一个男人对吧。”郑以坤这样说了一句,完全不像是疑问。不待许唐成回答,他又飞快地说:“去des,工体西路,Destination。”
在这通电话的开始,许唐成听出郑以坤也喝了不少酒,但此时他却依然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在进行分析。
“我不怎么了解Gay吧,那家是北京Gay吧里最出名的,挺多人会选择在那进行带着狗屁仪式感的第一次泡吧。而且有一次我说带他去酒吧玩,他问过我这家,”郑以坤的气息变得粗重杂乱,像是在跑,“我就在工体附近,我这就过去找。”
许唐成应下来,郑以坤又说了几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们朝着工体西路开,但这晚似乎特别不顺,越是着急,越是赶上一路的红灯,等得许唐成越来越焦躁。他放在膝上的手不断握紧,又松开,易辙看到,伸手覆了上去。
那只手凉得吓人,也并没有回握他。
“别太紧张,”易辙轻轻捏了捏他虎口的位置,“郑以坤不是说那个酒吧还算安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另一只胳膊撑在车门上,许唐成摁摁额角,沉默之后,轻声说:“我以为他没事了。”
易辙不了解情况,这时候说不出什么,只又稍稍用力攥了攥许唐成的手,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按照郑以坤的描述,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酒吧。很低调的外观,根本看不出里面掩着的喧嚣热闹。在门口正好碰上跑得满头汗的郑以坤,三个人脸色都不好,进去之前,郑以坤回头跟易辙说:“待会你们两个别分开,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在这动手。”
易辙愣了愣,不太明白他这话有什么含义。郑以坤顾不上解释,走在最前面,带着他们进了酒吧。
一层有舞厅,这个时间还是人挤人的程度。许唐成牵挂着成絮,所以脚步始终匆促,完全没有给自己时间来适应突然变化的环境。像是突然闯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他难以形容在刚刚站到混乱的边缘,看到满屋人群时的心情。
舞台上有只穿了内裤的肌r_ou_男在跳着x_ing`感的舞蹈,台下流露的,则是对于r_ou_欲最纯粹的崇尚。欢呼的人毫不掩饰地伸出手,台上的人也不见忸怩姿态。许唐成甚至看到有一只手伸进了台上男人的内裤,男人在笑着扭动,所有人都在尖叫。这场面对于他来说有着过大的冲击感,所以他迅速错开视线,继续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