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 作者:高台树色【完结】(93)

2019-06-15  作者|标签:高台树色 年下 情投意合

  睡得太晚,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被门外的声音吵醒后,易辙眯着眼睛缓了半天,才猛地坐起身。他匆匆开门出去,发现向西荑已经化好了妆,正拖着一个行李箱要走。

  “哟,醒了啊。”向西荑换上细高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说,“那也算是见最后一面了。”

  “嗯。”易辙lū 了把头发,掩住方才的匆忙。

  向西荑到门口换了金色的细高跟鞋,取了一条围巾,然后将一串钥匙扔在了鞋柜上。易辙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串钥匙愣了愣。

  向西荑将一副墨镜架上鼻梁,遮住了半张脸,然后朝易辙挥挥手:“走了,拜拜。”

  “如果你……”

  她转身的一刹,易辙忽然开口。看着她回过头,易辙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片刻,才说:“如果你死了,让我知道。”

  向西荑愣了一下,而后笑得无所谓:“没必要吧。”

  “有必要。”易辙坚持,“让我知道。”

  他们的最后一面,以向西荑前所未有的屈服告终。

  “好,”短暂的沉默后,向西荑叹声气,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你。”

  大门在一声巨响中阖上。

  易辙又望了那扇门一会儿,才一小步一小步地转身,在原地转了个圈,望了望这个自己生活了很多年、如今只剩一人的家。

  向西荑房间的门还开着,易辙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屋里很乱,比他从前的房间还要乱。

  在这个家里,曾经最常发生的场景就是向西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拽开门,然后冲他吼完满腔的不耐怒火。

  屋子里太静,静到易辙忽然有点怀念曾经那么不愿意听的声音。

  将房间内细细看了一遍,易辙伸手,拉上了门。他到卫生间去洗了漱,收拾完出来,才发现茶几上的那兜钱还好端端地在那,并且上面又多放了几页纸。易辙拿起来看了看,有些惊讶,向西荑竟然会给他留遗产这种东西。

  晚上,易辙去和赵未凡尤放他们吃了饭,席间尤放依然惯常贫,赵未凡依然常让他闭嘴,和以前补习功课时一个样子。易辙闷头喝了不少酒,赵未凡拦了两次,他都撇开手,说:“最后一次了,之后就不喝了。”

  到底男人还是了解男人,尤放拉了拉赵未凡,朝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管了。

  “对了,那天我看见那个于桉了。”

  易辙一愣,提起已经醉了的目光。

  “哼,”赵未凡一拍桌子,颇为不平,“他代表他们公司去我们学校做交流,多大脸啊他这是。真是苍天没眼,我看见他站台上还一个劲虚伪地笑我就生气。”

  “嗯。”相比起赵未凡的愤怒,易辙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又灌了杯酒,然后转着酒杯发呆。

  回去时易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尤放把从酒桌上弄起来,又背着他下了楼,然后憋红了脸一牟劲,扔进了出租。赵未凡要陪易辙坐后座,被尤放黑着脸拉走,摁着脑袋塞到了前座。

  一路上,尤放一直以为易辙睡着了,没少跟赵未凡叨叨什么这么大个人死沉死沉的。赵未凡被他念得不耐烦,猛地回过头来瞪他,却看见易辙靠在椅背上,正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赵未凡和易辙同学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子。好像整个人连呼吸都没在,跟这个世界撇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瓜葛。

  “易辙。”

  她心里难受,叫了他一声,被叫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小区,易辙没让尤放背,尤放于是架着他,三个人东倒西歪地上了楼。可到了门口,尤放和赵未凡正手忙脚乱地在易辙身上找钥匙,忽然被一个力道使劲推开。赵未凡惊慌地喊了一声,易辙已经跌跌撞撞地朝对面的人扑过去。

  “我靠,”尤放听见他撞门的那巨大一声响,急了,“大半夜的你上人家家里干嘛去?”

  易辙动了动,额头抵在铁门上,然后一动不动地立着。

  尤放不知道易辙跑人家门口去干嘛,赵未凡却是知道的。她看着易辙的背影,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尤放想跟赵未凡说话,可看见她不大对劲的表情,怔住了,“你怎么了?”

  易辙这样倚着门站了一会儿,身子忽然开始往下滑,赵未凡忙跑过去拉他,却没拦住。

  “别在地上坐着,凉。”赵未凡蹲到他面前,放轻了声音,想哄着他站起来。

  易辙靠着门板,眼睛还像刚才那样睁着,可赵未凡和他面对着面,却没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也不知现在是醒了还是醉着,易辙低了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起来吧,易辙,回家睡觉去。”

  赵未凡这样说了几遍,开始时易辙没反应,到了最后才终于哑着嗓子说:“坐一会儿。”

  赵未凡使劲咬了咬嘴唇。

  像是觉得赵未凡没听见,易辙攥住又她拽着他袖子的手,小声说:“我就在这坐一会儿,不敲门。”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没过多久,楼道的灯灭了。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里过了多久,尤放觉得自己的有腿都麻了,正悄悄换重心,忽听见赵未凡叫了他一声,声音很小,连灯都没震亮。

  “嗯?”

  “我不想支持同x_ing恋了。”

  “啊?”这话把尤放惊得够呛,四周倏然亮起来,尤放也看见了赵未凡挂着泪的脸。

  “怎么了这是?”他赶紧蹲下来,要给她擦眼泪,她却偏头躲开了。

  “到底怎么了啊?”

  “我不想支持同x_ing恋了。” 赵未凡抬起一只手,分别在两侧的脸上各抹了一把眼泪,“太苦了。”

  一个月后,易辙离开北京。

  他和山哥都住在博士楼,凌晨的时候打了辆车,往机场去。

  山哥上车后没多久就仰着脖子睡了过去,本就是安静的时间,司机也没什么话,只有车内的广播,在以不大的音量陪着易辙看着这个有谢太多记忆的城市。

  开始,中断,都是在这里发生。

  “接下来的这首歌,送给无数在途中的旅人,希望大家在旅途中拥有一份平静、满是希望的好心情,旅途归来,得偿所愿。来自Corrinne May的,《Journey》。”

  女主持甜美的声音落下,音乐响起。起初,易辙只是听着熟悉,等到第一段唱完,易辙恍然将目光转向前方,望着那正在扬着歌声的音响。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Till I know where I'm supposed to be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I don't know if I can believe

  When shadows fall and block my eyes

  I am lost and know that I must hide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Till I find my way home to you

  Many days I've spentDrifting on through empty shores

  Wondering what's my purpose

  Wondering how to make me strong

  I know I will falter

  I know I will cry

  I know you'll be standing by my side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And I need to be close to you

  sometimes it feels no one understands

  I don't even know why I do the things I do

  When pride builds me up till I can't see my soul

  Will you break down these walls and pull me through

  “是我挺喜欢的一位女歌手,这是她的第一张专辑,讲的是一个个旅人的故事。”

  “突然想起来,这首歌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歌名倒是很适合现在。”

  “什么?”

  “《Journey》。”

  Journey。

  旅程。

  那是他是怎么理解的呢?

  易辙记不清了,但他确定他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因为他记得,他在歌曲的后半段便睡了过去。

  流淌的英文他已经都能听懂,那时候昏昏欲睡,现在却是再清醒不过。

  在这个马上要迢迢万里,奔赴远方的凌晨,易辙忽然明白,原来时间是无法逆转的,也是无法以常速追击的,它背着人成就了一切的因果,人们认为自己幼稚,无知,莽撞,却仍对此毫无察觉。

  许唐成五年半之前就已经听懂了的歌,他到现在才懂,这便是他们之间,相隔的那六年。

  这才是他的旅程。

  易辙看着窗外,可是泪水却躲不过歌词的追击。他突然有点恨这种巧合,就像是有个人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在告诉他,看,这就是从开始注定的结局,我那么多年前就给过你提示,可是你没有半点警醒。

  六年,易辙想,不就是六年么?他追,他走完。

  歌曲落下最后两句,易辙一偏头,看着浑浊玻璃里的自己笑了。

  Coze it's a long long journey

  Till I find my way home to you...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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