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脉点点头,显得公事公办,“很正常,你说全国上下有哪个楼盘是完全清清白白的?国情就这样。只要没有出人命之类的,就算出了——也说不准会怎样。你爸干这行干了几十年那就是有门路。总之这种老板,普通老百姓是搞不倒的。”
“但是我收集了很久,我是他的儿子,我手里有的证据还是比较具体的,”迟朗咬了两下烟嘴,好像忘了怎么抽,“我要试试看吗?”
“举报吗,”周青脉笑了一下,眯眼看向前方,“你想试试?这是大义灭亲啊。”
迟朗没有回答,“我回去见到了他们两个,他们也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妈倒是还好,想开了不少,我爸还是那个老样子。”
“还是在威胁你吗?”
“是啊。”迟朗也短短地笑了一下,“他除了这个也不会别的了。他如果进了监狱,或者直接死了,不就威胁不成了?”
周青脉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那些威胁的内容,无非是工作、名声、安宁,这些人人都在乎的东西,最多再加一个人身安全?迟朗这种x_ing子,能说出刚才那种狠话,估计是真被逼急了,估计那威胁和他周青脉也有关系。
可周青脉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只是平静地说:“你也许可以成功,这个几率也许超不过百分之二十。假如幸运,他进去了,你还剩个妈妈吧,可能还有其他亲戚吧,那你白眼狼的名头会背一辈子,你也会一辈子记得,是我亲手把我爸弄成那个地步的。”
不等迟朗说什么,周青脉又道:“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是错的,是不可取的,但是我结合自己想了想,当时我妈被我气跑,回去不就病死了吗,”他停了一下,喉头有点发紧,“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可能事实也是这样的,但是我必须承认,我想起这件事还是非常非常难受,这种难受的伴随人一生的,甩不掉,可能理由就是很庸俗吧,因为他们把我们养大,这种联系它割不断,怎么样都不断,人就是群居动物,”周青脉认真看进迟朗的眼睛,“我不想这种难受因为你爸那么个玩意,就也跑到你身上待一辈子。”
“这也不一定吧。”迟朗道。
“你要赌吗?我不想让你赌,我下不了那么大的注。”
迟朗沉默了很久,一支烟已经燃尽了,“我以为你非常恨他,想报仇,想让他死的那种。”
“是,我非常恨,上学那会儿我还研究了两年怎么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当然失败了,我现在也不是不想让他死,”周青脉神情淡漠,“但也就是因为恨,我才觉得他不值得让你愧疚一辈子。他那种人就该老得籍籍无名,然后孤苦伶仃,每天活在‘我儿子还在恨我’的痛苦中,最后自生自灭。否则我干这行的肯定鼓励你拿起法律的武器和恶势力作斗争啊。”
迟朗点了点头。
周青脉又点了根烟,没给他,而是自己抽,他在等迟朗的一个结论。
“我不试了。”半晌,迟朗轻轻地说。
“你想好了,如果你想试试,法律方面我帮你,也不用太没信心,只要有一种办法,他能倒台,我们就成功了。只要你想好了。”
“不试了。不折腾了。”迟朗摇头。
“那证据就白找了。”
“不会,我准备拿着它们,威胁回去,他真的做过很多事,有几个他还是比较怕的。主动权还是在咱们这里啊。”
说罢,迟朗宣誓般抬高声量,“我不会让他再打扰到我们的生活。”
周青脉松松地笑了,“那我陪你一块找他呗,我最喜欢咄咄逼人地威胁人,然后看对方被我气得胸闷气短。”
迟朗也笑,“我也不会让他再把我们弄分手。”
“这你不用担心,他就算再干什么,我也不和你分手,你最好也别琢磨和我分这事儿,省得我们发生什么血案,”周青脉慢慢地说,突然冲着对面大吼,“雪山上——有神吧!你见证一下,我这辈子赖上这个倒霉蛋了!”
迟朗用力搂他,抢他的烟抽了一口,两人就这么对着一个烟头黏糊着,“脉脉,你知道吗,以前我看你就像在看一块玉,怎么说,是非常烈的那种,可能这个词很不合适吧,但我总觉得你哪天会把自己撞碎在地上。”
“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周青脉踮起脚,把迟朗脑袋往下压,突发奇想地亲他眉毛。
“不了。”
“是吧,可能我现在不想碎了。把你给划伤了怎么办呀。”
“不想了吗?”
“不想了。”周青脉掸了掸烟灰,它们争抢着散在风里,吻上迟朗的嘴唇之前,他又一次看到雪山,仿佛真的有山神在呼应他的叫喊,云都散了,高高的雪线异常清晰。
周青脉入神地想,江水要滴落、汇聚、流淌,雪山也有融化的权利。
那天傍晚,天黑之前,他们紧赶慢赶开到了纳木错,留宿在当地藏民开的小客栈里。屋里好浓一股酥油味,但打扫得相当干净,只是床铺非常窄,还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经过试验,实在滚不开,周青脉就把迟朗摁在石质窗台上,怕把人冰着,还特意铺了条长围巾在上面,这才放心把人家的衣裳剥得差不多,只留了件背心在身上挂着。
“外面有块冰湖哎。”迟朗抽着气道。
周青脉不断吻着他的肩头,又塞进去一根手指,“你看得清?”
“月亮照得,很亮,”迟朗急促地叫了一下,因为周青脉突然捣得太深,“……银白色的。”
他们身处高地,那片银湖掩了一半在白雪皑皑的林地后,还有一半,琉璃镜子似的映在月光下,密集的光影,宛如散落一地碎星般璀璨,又如淬了烈酒的刀锋那般凛冽。
或许高原的空气太稀薄,那么遥远的事物,看着眼里,竟是这样清晰。
周青脉把下巴搁在迟朗肩上,扶着下`身,在s-hi滑的股缝上磨蹭,“所以,迟朗和周青脉终于看到了冰湖。”他咬着迟朗的耳垂,咬到自己的天蝎座耳钉,凉凉的金属腥味。“其实,我还好好地看过一遍钱塘潮,我自己去的。”
说着,他就挺身进去了,慢慢搅了搅,才开始前后动,一手滑到迟朗的背心里,一手摸到迟朗抬头的那根,有节奏地套弄。
迟朗腰肢打了几个抖,喘道:“我也,去看过一次。”
“是吗?和谁啊。”周青脉故意问,鼻尖在迟朗耳鬓厮磨,下面撤出来不少,在那个黏糊糊的x_u_e`口上浅浅地戳。
“和你的照片!”迟朗吼道,难耐地摆了摆腰,“进来,深一点。”
“下次真人和你去。”周青脉悄悄笑了,他有条不紊地破开肠r_ou_,推到最深处,又用力攥了两把迟朗的家伙,在他被汗水濡s-hi的颈后,狠狠地咬下去。
酥油味、陈木味、还有似有似无的雪味,这些都成了c-ui情剂,况且每次这么攥这么啃,迟朗都会爽得小小尖叫一声,这回更是如此,周青脉错觉他下一秒就要长出尾巴,在自己身前摇起来了。
巧的是,那天正好是小年夜,完事之后他们才想起这一点,在屋里闷着无聊,就想到楼下大堂喝酒看晚会。周青脉两三分钟就收拾利索,把脸缩在毛衣高领里面,靠在门外的墙上等。
这回戴了套,迟朗也全s_h_è 在了他手里,按理说没什么好收拾的,可迟朗却慢吞吞的,又在行李箱跟前磨蹭了一小会儿,这才合上门,跟周青脉一块往楼下去。
“我刚才脸太红了。”木梯被踩得吱呀吱呀,他这样解释。
“现在也很红。”周青脉若无其事地牵他的手。
大堂里还算热闹,人们三三两两坐了几堆,零散地聊着天,铜壶里盛着热酒。两人挑了个暗处坐下,在铺了牦牛毛垫的沙发上偎在一起,盯着不远处墙上挂的小电视。
眼下这部小品无聊得很,但也很快完了,接在下面的是电视台广告,周青脉打着哈欠,找老板娘要了一壶酒,一叠牛r_ou_条。
他又往迟朗肩上蹭了蹭,翻出手机,正准备看看工作群有没有发红包,却忽然听到一段极为耳熟的旋律,轻盈的,流丽的,平缓的,这样一支小提琴曲。
他侧耳去听。
这首曲子实际上谱写于十年之前,曾经在西湖边奏响,曾经流溢在五道口的旧公寓阳台,嵌在模糊的日子里,如今混在交谈的嗡鸣中,如泉水掩在土下。
周青脉拨开土壤,发觉这乐声来自电视里的广告。
那是一个钻戒广告,女主角在城市缭乱的夜色中飞奔,阅尽千帆,狼狈不堪,最终在河水中被爱人捉住手腕,戴上戒指,他们浮出水面,头顶是一坐鎏金的大桥。
小提琴的声音停止了。
那曲《脉脉》。
“这是你的项目?”周青脉看向迟朗。
迟朗的眼角松下来,他方才一直盯着周青脉脸上的y-in晴,此刻他眉间的紧张消散了,“今天刚开始投放。感动吗?”
“感动啊,你都把我放给全国人民听了,我是不是得买对儿他们家的戒指支持一下?你有提成吗?”
周青脉就这样笑着,双臂环住迟朗,和他拥吻,老板娘来上菜他也没停,好像沉入了这偌大世界中,只有他们能打开的小小一角。
却听迟朗在双唇相触间说道:“可能来不及了。”这话就好像不过耳朵,直接从喉咙进入周青脉的身体,紧接着,他的左手被捉住了,迟朗双手的温度漫上来,在这之中,一个凉凉的小环从无名指尖开始,停在他的指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