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过一会儿,乐喆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看到韩启天投来的目光,他略一摆手,“没事儿,你忙你的。”然后拿出手机来玩摆脱尴尬。
当他的肚子第二次奏起交响乐时,韩启天再次抬起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吃饭?”
“啊,是。”乐喆尴尬地点头承认。
“这车你急吗?不急的话明天来取。”
“也行。”
“那走吧。”韩启天扔下扳手,站起身来,“现在晚饭应该没了,我请你吃个夜宵。”
乐喆吃惊地看着他:“啊?”
“走不走?”
“走!”乐喆立马说道。反正有人请客,不亏。
现在这个点,路边的大排档最是多人。两人点了些烤串,又要了几听啤酒,边开黑边吃。
乐喆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估计是靠用嘴发技能的:
“中推中推!”
“红爸爸给我!”
“别抢老子的人头!”
“开龙了开龙了,cao,惩戒呢?!”
一局打完,韩启天恨不得把烤串塞他嘴里:“闭嘴,吃东西。”
乐喆还保持着游戏的兴奋状态:“要不要再来一把?”
韩启天晃了晃手机:“没电了。”
“我靠……”乐喆看了一眼自己的电量,还剩17%了,于是把手机放在桌上。
“不打了?”韩启天睨他。
乐喆摊手:“我也快没电了。”
韩启天问:“你家在哪?再过半小时就没末班车了。”
乐喆咬着一个j-i翅,含糊不清地说:“我住朋友家……没事,一会儿我打车就行。”
“是上回和你打扫走廊那个?”
“你还记得他?”乐喆笑着看他,“嗯,确实是他。”
大概是喝了点儿酒,酒精上头,乐喆瞅着韩启天,越看越想笑。
韩启天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你这套制服真的……嗝……”乐喆一边笑着一边说,还打了个饱嗝。
韩启天看着他面前的酒瓶,伸手拿掉,“不能喝就别喝。”
“谁说的!今儿爸爸高兴,还能再吹三瓶!”
好歹也是在酒吧兼职过一段时间,韩启天见过撒酒疯的,就没见过喝点儿啤酒就撒酒疯成这样的。乐喆像又换了个人似的,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唠唠叨叨、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悲惨的身世,活像个三无狗血剧里的女主角。
“我真傻,真的。”这会儿又在上演祥林嫂,“我单知道我妈答应我不做三儿,不知道她其实都在敷衍我,嗝……”
韩启天面无表情地被迫听着,内心几乎毫无波澜。这人虽然还没怎么享受过天伦之乐,但好歹他父母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还是安稳地活到现在。
知足吧,少爷。
想起了自己的老妈,韩启天有些烦闷,抽了根烟出来点上,然而旁边的乐喆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一把夺了过来,嘟哝道:“又不给我抽。”
“……”韩启天看着自己才抽了两口的烟转眼间就到别人嘴里,简直无话可说。
跟酒鬼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乐喆慢悠悠地抽完一根烟,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突然一头栽在桌子上。
韩启天:“……”
他差点怀疑这人不是喝醉了,而是喝得酒精中毒昏迷过去了。
“喂,醒醒。”韩启天拍了拍他。
乐喆一动不动,甚至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灯光打他在脸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圈近似温暖的柔光。韩启天突然发现他的睫毛还挺长的,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手撩了一下。
乐喆不适地嘟哝了一句什么,却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识。
韩启天推了推他肩膀:“少爷,醒醒,回家了。”
“唔嗯……”乐喆睡得很是舒畅。
韩启天叹了口气,正当此时,乐喆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大吉啊,你在哪呢?今晚还回来不?”
“我是韩启天。”他说。
那头被噎了一下,突然就没声儿了,过了半晌才说:“啊……啊!你不会把乐喆怎么样了吧!”
韩启天直犯头疼:“你朋友喝多了,在我这儿,你赶快把他弄回去。”
“行行行,我马上到。”
韩启天报了个地址,便挂断电话。结完账后,他坐了回去,打量乐喆的睡容。这人平时清醒的时候看起来有点拽拽的,没想到喝了酒竟然这么乖。
不过酒量居然差成这样。
服气。
过了一会儿,张聪终于赶来了。他一眼就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乐喆,过去把他扛在肩上,讪讪地对韩启天说:“不好意思,我哥们儿不太能喝酒,麻烦你了。”
“没事。”韩启天看了他一眼,“你让他明天过来取自行车吧。”
张聪看着也一脸震惊:“那车……你修的?你还会修车?”
“有问题?”韩启天有些不耐烦地反问。
“哎,没有。”张聪说,“那我先把他送回去了。”
“嗯。”
目送两人背影,韩启天转过身,朝他们相反方向走去,隐入黑夜中。
第二天,乐喆想起过去取车,临走前,张聪对着他几度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啊,憋着干嘛。”乐喆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样子。
“你和那个韩启天,很熟啊?”
“还成吧,就那样。”
张聪打量着他说:“就那样你会在他面前喝得烂醉?”
乐喆强行解释说:“我那不是烂醉!只是不胜酒力!”
“行行行。”张聪说,“那你昨晚为啥跟他混一块儿了?”
乐喆咳了一声说:“昨晚我不是去找修车铺吗?刚好碰见他,就顺手帮了一个小忙,然后他就帮我把车给修了,还请我吃夜宵而已。”
“就这么简单?”张聪狐疑地问。
“难道还有多复杂?”
“行吧。”张聪想了想又说,“可他不是咱班的对头吗?你还帮他?”
“没那么严重吧。”乐喆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哦?”张聪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乐喆强行圆回来:“毕竟我胸前飘荡着红领巾呢,党教导我们平时要助人为乐,为人民服务。”
“平时又不见你这么有党x_ing……别忘了,你就个共青团员。”张聪嘀咕道,“行了,快去取车吧,再侃下去都没完了。”
应付完张聪,乐喆暗暗松了口气。看韩启天昨晚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想让别人知晓他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人知悉的秘密,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等乐喆去到车库,意外发现韩启天居然也在。
“你不是去酒吧打工吗?”乐喆看到他有点惊奇。
“酒吧早上不开。”
“……哦。”乐喆觉得大概是昨晚的酒全进脑子了。
乐喆走在他身后,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昨晚喝醉以后,没说错些啥吧?”
韩启天顿了顿,回道:“没有。”他并不确定乐喆是否愿意把心底的伤疤揭给别人看。
乐喆看起来是松了口气,他说道:“那就好。”
取了车子,乐喆骑上去试了试,还不错,比之前还流利了不少。
韩启天说:“正常使用应该没问题,有问题再找我。”
“那当然是正常使用,也就昨晚不正常了一会儿。”乐喆兜了两圈,吹了声口哨,“谢了啊,哥们儿,没想到你技术还真不错。”
“快滚。”韩启天毫不留情地赶人。
“滚了滚了,过两天见!”乐喆又吹了一声口哨,清脆的声响仿佛能直冲云霄。
两天后见啊……莫名地,居然有一股新的希望,像是隐隐要破茧而出。
等乐喆走后,韩启天回到车库。他叔看着他笑问:“刚那个是你同学?”
“嗯。”
“平时难得见你和其他同学走得这么近啊。”他叔唏嘘地感叹了一句,“挺好挺好。”
“我和他不熟。”
“不熟会帮他修车吗?”他叔笑着看他,“现在叫你来帮忙修车都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