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个你喜欢的地方坐。”露比说,“要是你喜欢站在那里,最好顺便摇一摇小床,我不太想在我们谈话的时候那小家伙突然哭着也要加入。”
里昂走回来坐在沙发上。
他不想做多余的事让自己在这里也显得多余。他向白猎鹰的中介人望去,露比·特罗西本人就坐在那里。以前这个登峰造极的情报专家很少从自己的据点走出来,除了一个名字和只有特定的人见过的模样之外,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谜。他像个信号源,只是存在就能传递很多消息,至于他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这是里昂第一次亲眼看到他,那么近的距离。他很有魅力,金发亮得有点刺眼,皮肤像透明一样。里昂被他散发出的那种神秘、高傲和x_ing感的风格深深吸引,同时也产生更深的畏惧,似乎露比看他一眼,他的心中就再没有什么秘密。
“你们看起来真是有点惨。”露比说。
“有一点。”麦克回答,“但还活着就不算太糟。”
“说吧,你们在普利兹·琼斯那里经历的事,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麦克从公路上的车祸说起。在他说话的过程中,露比几乎不c-h-a嘴,直到他说完,才把目光转向里昂,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里昂摇了摇头,因为他发现在仓库那样糟糕的环境中,被一盏刺眼的灯照s_h_è 着,麦克还能观察得那么细致入微,连普利兹的一次呼吸变化都没有错过。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遗漏之处。
“我大概了解了。”露比说,里昂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但是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为了救出合伙人,不惜以自己和家人为赌注,他的内心肯定不平静。
里昂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露比却问:“要一起吃个午餐吗?朱蒂做了拿手的烤小牛排。”
“当然好。”麦克说,“我去看看艾伦,我们餐桌上见。”
“要去互相舔伤口?”露比看了眼时间说,“给你们十分钟,别让我久等。”
麦克说:“五分钟就足够了。”
里昂很担心他把自己留在这个房间和露比单独相处,但麦克显然没有忘了他,对他说:“你可以去店里转转,让狄恩拿几支枪给你,你肯定会喜欢。”
“好的,谢谢。”里昂心怀感激地说。他不太明白一起吃个午餐的意义是什么,但他确实饿极了,于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回到店里时,朱蒂已经不在柜台后面看杂志,看店的人换成了狄恩。
狄恩对里昂很好奇,他觉得能走进露比办公室的人都不简单。他壮着胆子去问里昂想要什么枪,里昂友好地向他道谢,表示自己只是看一看。他的脸上到处是伤,也仍然可以看出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他的微笑鼓舞了狄恩,狄恩卖力地向他介绍起刚到的几支新枪。
十分钟后,枪店挂上休息的牌子,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边。
不知道在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事,艾伦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即使看到里昂在场也没有明显的不快。餐桌很丰盛,里昂克制住想要狼吞虎咽的欲望,让自己表现得尽量得体。他以为这会是个不谈公事的家庭聚餐,即使是杀手和中介人,也会有平常人的生活,和家人一起共进午餐。不过他还是猜得不对,餐桌聊天的第一个话题就是和普利兹·琼斯的交换条件。
“你真的让鲁伯特先生撤回对内丽小姐枪店的保护?”麦克难免有点担心,子弹很容易就能从玻璃窗外钻进来,不管孩子还是大人都没法抵挡住那样的攻击。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觉得普利兹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们是因为我跟他开了个玩笑?”
艾伦抬头朝坐在对面的朱蒂说:“你觉得呢?听说露比在电话里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佣兵头子说他的妻子和儿子任由别人宰割。”
听到这里,里昂也忍不住对着朱蒂看了一眼。狄恩告诉他这个一点也不热情但是对枪如数家珍的枪店女主人是露比的妻子。他觉得离奇之处在于,这种不得已的生死交易难道不该万众一心地瞒着家人吗?为什么他们可以像闲聊一样随随便便地问出口。
“我觉得什么?”朱蒂轻松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说,“这种台词放在任何电影小说里都会很酷。正好我已经不是孕妇了,还有一个新型号的火箭筒。”
麦克说:“你要怎么弄到完整的罪证交给普利兹·琼斯?”
“你应该是骗那个老家伙的对不对?”艾伦说,“而且你上次才说要杀了他,现在到底是杀了他还是等他来杀你?”
“艾伦,我提醒你一下。”露比说,“虽然你不肯相信,但我一直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肯定会把罪证交给普利兹,但是也会要求你们去杀了他。在和他谈判之前,我早就已经接了十个八个暗杀他的委托了。”
“所以这两件事要同时进行?”
“我对他的承诺并没有具体期限,但期限还是存在的,那就是他的耐心。等到他的耐心耗尽,朱蒂的新型号火箭筒就会派上用场了。”露比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但是这种事当然不发生最好,所以利用他还有耐心等待的这段时间搜集证据,把证据交给他的那一刻就是完成暗杀的机会。”
“关于找证据,你有好计划吗?”麦克问。
“我可以说服沃特把他手中的那部分罪证给我,但这还不够,我还需要合作者帮我完善它,让它变成一份可以向普利兹交差的证据。”露比说,“卜伦诺家族的大部分生意都来自于错综复杂的旁系家族,资金归拢到老卜伦诺的手中,让他用以从事消灭对手扩张势力的犯罪活动。所以如果能够和这些旁系家族中的知情人合作,也许就能从那份残缺的账目中找到关键x_ing的证据。”
“你是说,那些不想让庞德·卜伦诺继承家族的反对派?”
“我们双方各取所需,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可是你不知道这些反对派的旁系家族之中谁是知情人,要一个个去调查恐怕等不到各取所需,普利兹的耐心就已经到头了。”
“这不用担心,为了尽快找到合作者,我会在几个家族的线人中散布一些小道消息。”
麦克望着他:“你要用沃特警官当诱饵?”
“别那样看着我,这是我和沃特商量之后的决定。老卜伦诺死了,庞德·卜伦诺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不是那种相信什么都可以用绑架暗杀解决的人。他对待家族账目只会更谨慎小心,而且现在卜伦诺家族正在大清洗,所以警方的卧底也很难进入到家族的核心位置,要想故技重施再用同样的方法获得罪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内斗让这件事多了一线生机,只要能找到为了追求利益愿意做点不光彩交易的人,他这个快退休的警察和黑道份子合作还是很有希望可以打破僵局的。”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带着证据四处逃亡,等找上门来又不是立刻要杀他的人寻求谈判合作?”艾伦说,“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替女儿报仇。”
“你说过沃特警官不是那种会因为心疼家人而放弃追凶的人。”麦克望着露比说,“但我也不认为他会为了扳倒卜伦诺家族而不顾洁西卡的安危。”
露比放下酒杯说:“说不定他认为毁掉整个卜伦诺家族就是为洁西卡报了过去的仇。”
“我喜欢这样的复仇故事。”朱蒂说,“听起来很悲情又很壮烈。”
“那洁西卡怎么办?追杀沃特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可能每次都及时地把她藏起来。”
“在我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已经为洁西卡安排了一个安全的藏身处,事情完全解决之前,没有人能找到她。”
“你应该早点这么做。”麦克说。
“你觉得我没有这么建议过吗?”露比说,“这其实是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
“老卜伦诺和沃特的私人恩怨,自己人里的内j-ian,是两回事。”
“沃特还是认为警方有人出卖了他。”
露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最近我一直在研究洁西卡失踪案的一些细节,失踪当天洁西卡从大学早退了。”
麦克想起那份露比给他的档案,那些红色和蓝色的圈注。
“她去见她的朋友,一个叫安娜的女孩。”
“安娜在家人严厉反对她和一个流浪汉交往的情况下,决定搞一次时髦的私奔戏码。洁西卡为了去见她,并且避开安娜家人的跟踪,于是在学校的洗手间里和另一个女孩换了外套,还戴了帽子。”
“然后她在半路上失踪了。”艾伦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洁西卡有把握躲开好友父母的视线,也很有可能可以瞒过那些只凭一张照片就来绑架她的绑匪。”
“假如绑匪发现校园里的那个女孩并不是洁西卡而放弃当天的绑架,这就非常合理。但他们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很精确地在她独自离开学校走到偏僻处时绑走了她,除非他们对她了如指掌,不是光从一张免冠照和金发碧眼这些特征上来判断她的身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熟人。”
“这就是沃特和洁西卡都怀疑警方内部有人在为卜伦诺家族提供消息的原因?”
“是的,所以父亲和女儿都愿意冒险,不惜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存在,并且得知洁西卡还活着,他早晚会露出破绽。毕竟沃特警局里的同事虽然不少,也不是每一个都那么了解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