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进车里的风变得有些刺骨，艾伦发现车开得越来越快，于是对专心驾驶的里昂看了一眼。
里昂说：“抱歉，我不想打断你们谈话，有人在跟踪我们。”
麦克往后视镜看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但他们常常身陷险境，对于危险的直觉总是十分敏锐。麦克从面前的手套箱中拿出一支装满子弹的自动手枪，艾伦弯腰在座位底下摸到一支MP7冲锋枪。
这是他的车，他习惯在各种地方都放上几支不同型号的枪。
“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看来普利兹·琼斯不打算用和平方式从你手里得到账本和钱，他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艾伦检查了一下弹夹，对里昂说，“开稳一点，别弄坏我的车。”
里昂目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公路。
已经是深夜了，今晚没有月亮，天空还有一些冰冷的雨雪。
车在空旷的公路上行驶，迎面而来一辆车，里昂平稳而急速地和它擦身而过。
艾伦想起和他在雪山公路上飙车的往事，里昂开车的技巧相当高超，车速早已超过限制，但他还是有能力遵照艾伦的要求保持稳定。
艾伦打开车窗往后看，发现一辆藏在黑暗中的车，窗口伸出一支枪。艾伦没有给枪手开枪的机会，抢先一步，短促地瞄准、扣动扳机。
冲锋枪的子弹向后抛撒而去，车子发出一下刺耳的制动声，向对面车道蛇形起来。
艾伦看到那辆车的后面还有好几道幽灵般的车影。他说：“把车灯关了。”
黑暗中的较量，光只会成为标靶。
这样漆黑的公路上高速行驶十分危险，但艾伦相信那个在雪山路上和他竞赛的里昂，今晚的情况比当时好得多。
艾伦再次端起枪瞄准，这次不再扫s_h_è 示威，而是一枪命中轮胎，刹车声伴随着一发失去准头的子弹呼啸而来。艾伦缩回车厢，听到后方传来惊心动魄的撞击声。
第63章 亡命者
庞德打开电脑屏幕，显示着密码错误提示的画面让他露出一丝微笑。
职业杀手白猎鹰的中介人，无人能及的地下情报高手，谁能想到露比·特罗西是这样一个美人。庞德对爱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但他不缺欣赏美丽的眼光。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露比都是一个最佳的合作者，不需要他说出太多秘密就能把整个局势的利害关系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谈话可说相当愉快。这么多年来，庞德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照不宣和志同道合。今晚的聚会与其说是筹集善款为洗白父亲留下的巨额财产做准备，不如说是想和这位传说中的杀手中介人见上一面。
为了能让他亲自登门，庞德在受邀宾客的名单里动了一点小手脚，让梵妮·雪莱这个几乎没人知道的小明星有了踏足社交圈的机会。起初他也没有任何把握，不确定这个看似只是讨好斯蒂夫·盖洛的花招能不能起作用，直到他在书房的落地窗边看到了从豪华轿车中下来的白猎鹰杀手和中介人。
酒吧街火并那晚之后，庞德对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进行了一番研究。可不管了解有多深，白猎鹰的中介人还是令他感到意外和好奇。露比·特罗西不仅拥有令人惊叹的美貌，还有藏在美丽表象之下的绝顶智慧。他准确地找到受邀宾客名单上的小破绽，大摇大摆地和职业杀手一起混入宴会。这还不够，他甚至大胆到独自一人带着通讯器走进书房，即使被发现也没有惊慌失措，仿佛自己是一位早就和这里的主人相约见面的贵客。
庞德忍不住想，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算不算自己技高一筹？他很快打消了这个狂妄自大的念头，明白之所以如此顺利，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和露比的计划刚好重合而已。尽管他们的最终目的不同，但只要不存在过于激烈的冲突，双方都愿意为了合作而对那一部分小小的矛盾视而不见。
庞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没有锁，是那种常见的存放杂物的纸盒。
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放满杂物。笔、便签，几封拆过的信，从露出的那部分看都是账单，甚至还有几枚硬币。他拿走这些东西，拆掉最底下的纸板。藏在下面的是个密封袋，装着一叠泛黄的纸。这些纸的一部分被烧毁了，留下火焰卷过后的焦黄。
为了保存这份有父亲和其他经手人签名的账本，他实在花费了很多精力。账本是手写的，由几个父亲信任的家族成员轮流保管，金钱来源涉及到赌场、走私、毒品和军火交易。一开始谁都没有对这些东西多加关心，但随着国税局和那个叫沃特·纳尔森的警察对家族越来越紧的追查，父亲终于意识到让有自己签名的账本落在别人手里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有一天为他管理账务的哈金斯·卡特建议他把那些账本存到电脑里去，再把原件销毁，这样安全得多。听到销毁这个词，父亲动心了，他觉得只要东西不存在世上确实会安全得多。
哈金斯·卡特的主意是哪来的？谁知道。他已经死了，现在父亲也死了，一切都没必要再追究。庞德望着那些从火焰中抢救出来的账本，忽然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要把旧家族毁掉重建的念头。他从父亲的账本中删除和他有切身关系的部分，包括支持他，愿意和他重振新家族的人，他也愿意为他们清理掉过去的犯罪痕迹。剩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对手，那些还沉醉在往日旧梦中的蠢货，就让他们随着这份罪证和父亲一起成为过去的历史。
他挑了几张有父亲签名的账目拍下照片，通过手机发出去。不管怎么样，他仍然是黑道家族的一员，血液中留存着父辈的因子。他需要露比和白猎鹰的协助，如果证据只是送到警方和国税局手里，根本无法动摇琼斯家族的势力。
只有让普利兹·琼斯在这场角斗中永远消失才是真正的胜利。
对他来说是这样，对白猎鹰，甚至对沃特和警方来说也是。
庞德忽然想到那个叫洁西卡·纳尔森的女孩。她在校园里的样子确实惹人喜爱，那一头金发仿佛从未受到过肮脏的污染，像阳光一样散发着热情和温度。
可惜，美好的东西只要遭受一点点伤害就会彻底毁坏。
庞德没有对露比撒谎，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下落。事实上，他和露比的这次谈话是有生以来最诚恳的一次对谈。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甚至为了博得这位无所不知的中介人的好感，他还特意为那个叫沃特的警官充当保镖，避免他死在黑手党乐园里。
比起藏在暗处的杀人狂和战争疯子，他更喜欢可以用条件交换的生意，也更喜欢可以坐下来和他谈生意的人。
父亲活着时，庞德在家族中一直是个旁观者。他对普利兹的了解远胜他人，甚至更胜于普利兹的儿子。他为这个头号对手布置了一个适合终结的地点，并为此做了长久的准备。
现在，那里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庞德把账本放回盒子，关上抽屉。
剩下的只有耐心等待。
露比在急速飞驰的车上阅读了庞德发来的消息。消息内容简短，却让他露出微笑。
“你在笑什么？”艾伦问。
“当然是好消息。”露比说，“后面怎么回事？”
“我看他们还不想杀人，否则早就开始扫s_h_è 了。”
“留下活口比杀人灭口需要更多技巧。”
“你有什么主意？”
“跑。”
“听到了吗？”艾伦转头对里昂说，“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
里昂心无旁骛地控制着方向，忽然迎面而来一道黑影，他的反应快得惊人，向一旁猛转过去，绕开了直冲过来的车。
几发子弹在双方擦身而过之际打在车门上，艾伦心疼不已：“看来他们真的很想找死。”
又一颗子弹击中车窗，玻璃碎成一片。艾伦把露比按在座椅上，自己冲向窗边对准那辆掉头而来紧追不舍的车子一通扫s_h_è 。子弹穿破后车的挡风玻璃，s_h_è 中司机的脑门。副驾驶座上的枪手试图瞄准他们的轮胎，麦克及时补上一枪，让他和那辆无人驾驶的车一起被远远甩在路边。
“真漂亮。”艾伦向前座伸手，麦克回过身来和他轻击一掌。
“等一会儿再庆祝。”露比说，“前面的岔道往左，一直向前，再进树林。”
里昂按照他指示的路线行驶，在岔路口时转向左边，通过一段短小的小路后，冲进漆黑的树林中。
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开车进入树林是个坏主意，里昂的车速明显放慢了，睁大眼睛望着一道道黑色的树影。每一次转动方向盘都成了躲避障碍的游戏，只要一不留神，出点小差错就有可能车毁人亡。但是谁也没有提醒他小心，似乎车中的每一个人都放心地把生命交给他。里昂的双眼因为过于紧张而干涩发疼，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最后他在露比的要求下，把车稳稳停在一棵树边。
车子熄了火，隐藏起来。艾伦推开车门下车，外面温度很低，麦克把装在手提袋里的黑色战斗服和短靴扔给他。艾伦换掉了宴会上那一身熨烫得笔挺的白色衬衣、镶着丝缎饰带的礼服裤子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打开后备箱，里面几乎是个小型武器库。他穿上背式枪套，拿起一支装满子弹的手枪和几条弹夹，再把刚才那把MP7冲锋枪背在肩上。麦克也下车挑选武器，里昂就从驾驶座里探出半个身体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艾伦低头检查手中的枪，随口对他说：“你留在这，和露比在一起。”
里昂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麦克。
麦克说：“我们不能全都离开，必须有人在这里保护露比，这件事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