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天捏开小孩儿的下巴，果然里面舌头没了大半截，不规则的缺口狰狞丑陋，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松开手，蹲在那抽了根烟。
很多事情重新出现可能根本没有预兆，可能有，他没有发现。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没有外界的接触，很安全。
忽然就有人拍了他肩膀，他刚要回头，腰上就被什么抵住了。
刺刀。
他很熟悉的那种管制刀具。
黑暗，鲜血，刺鼻的血腥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不值钱的生命腐烂发臭了。
不值钱的，死了也没人知道的，消失了的……
烟头烫到了手，他瞬间毛骨悚然的剧烈颤抖一下。
“别多管闲事。”那声音刻意压低，听不出年龄，怪笑道：“不然送你去地下斗兽场。”
那人许是看赵水天低着头没说话，以为是老实了，很快就撤了工具，混入了人流中。
赵水天低头看着地面，好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那小孩儿瞪大了眼睛，就见面前这个人维持一个姿势僵在这十几分钟了，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那种恐惧似乎都要溢出来了，连带着他都觉得害怕起来。
“铃铃铃……”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铃声响了好几遍，赵水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他愣了一会儿，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这一动像是触到什么开关一样，脚麻的不行，右脚又没有知觉了。
赵水天直接坐在了地上。
“喂。”
“小天？”赵子柒有些错愕，“怎么声音这么哑，感冒了？”
“没……”赵水天咳了咳，“怎么了姐？”
“想问你到家没，”赵子柒说：“你着凉了？”
“刚睡醒。”赵水天说：“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呢。”
“那就好。”
赵子柒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吃饭，早点睡，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赵水天看着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
很累。
很害怕，不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看见任何人，这种矛盾像一把剑，把他内外都戳穿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又不知道干什么，很烦躁的感觉，像是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不想做，又很想找个人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告诉自己，你还活着，你是安全的，你已经……逃出去了。
找谁呢？
……
乔生醒来之后就见两个好友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cao！跑毒了跑毒了！别几把舔了！”
“井哥你有四倍吗？”
“有，拿个包，我绕过去开车！”
乔生半睁着眼，看了他俩一会儿，脑子还有点儿蒙，他揉了揉太阳x_u_e，想说话发现嗓子特别干，刚要拿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一口，谷井从手机上腾出一只眼睛忽然就尖叫起来：“卧槽生哥别喝那个别喝那个！”
“嗯？”
“泷儿你去给生哥弄点热水去。”谷井踢了宋泷一脚。
宋泷给乔生倒了杯水，看他喝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乔生站起来，头还有些晕，他皱了皱眉，“我睡了多久？”
“不久，三四个小时吧。”谷井说。
乔生又喝了一杯水，有些诧异自己会这么长时间。
“几点了？”
他问完突然就找手机。
谷井和宋泷对视一眼，“哥手机就在那呢。”
乔生点开手机，九点五十几，还好还好，没错过时间。
打开赵萌萌的聊天界面，等到十点，发了晚安过去。
【Q】：晚安（！）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
乔生愣了愣，又发了一个标点过去。
【Q】：，（！）
乔生拿着手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赵水天，把自己删了？
午安还能发过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自己删了。
为什么？
以赵水天那种情商，哪怕考虑之后决定不答应自己，两个人没戏，他也不会干这么赶尽杀绝的事儿吧。
他一直觉得赵水天这人看着戾气重，其实x_ing子挺软的，而且做人相当讲究。
这种不讲究的事儿，是他干的？
乔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是朋友都不和自己做了的意思吗？
他蹙起眉，已经点不进赵水天的朋友圈了。
“手机给我。”他对谷井说。
“没完呢要吃j-i了！”谷井喊了一嗓子，然后忽然就抬起头，看到乔生垂眸平静看他的脸，直接就按home键退出了游戏，“……给你。”
乔生进谷井微信，搜了赵萌萌，果然还在。
所以是只删了自己。
赵萌萌不到两个小时前更新了动态。
-赵萌萌：出来见男人了，有意思，大家给颜值打打分。／配图
他看着手机，足足两分钟，然后慢慢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文韬武摘下耳机，网吧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泡面味儿，平时觉得难闻，这会儿倒是饿了，他直接就下了游戏出去准备吃点东西，手机上有陌生人来电，以往这种没名字的他都懒得接，今天不知怎么的眼皮跳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谁啊？”
“乔生。”
“……”
文韬武看了眼手机，小心翼翼道：“打……打错了？”
“水天住在哪？”
“啊？”文韬武反应了两秒钟，小声逼逼道：“不是你下面么……”
“他放假回去住哪？”
“乔……乔哥，”文韬武惊疑不定，“您要干什么啊？”
虽然上次乔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他社交账号加上，然后单刀直入直接让自己旁敲侧击一下赵水天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文韬武本来就觉得乔神这个人简直完美，就在赵水天找他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帮着撮合了一下，但这种问人家住在哪语气又让人觉得莫名发冷的情况，还真是……
真是不太敢说呢。
“不干什么。”乔生的耐x_ing出乎意料的好，“我有点事情要问他。”
“……那可以手机问啊。”
“他把我拉黑了。”乔生顿了顿，语气很平静的又说了一遍，“他把我，拉黑了。”
文韬武惊了。
晚上十点半，赵水天站在窗户前，他的租房面积不大，外面是小区内院，一片漆黑，安静的能听到不知名虫子的叫声，听起来很嘈杂，但无端的就显得更加安静。
他坐在窗台上往下看，这是十八楼，晚上的风很大，空气很凉，估计是有雨。
他把手伸出窗外，果然摸到了潮s-hi的空气，像一团s-hi冷的棉花。
棉花。
他又摸了摸，忽然身体猛地一阵眩晕，他用力抓住窗户把手，脸色有些难看。
差点掉下去。
烟灰缸里一堆烟蒂，浑身都是难闻的烟味儿，洗了澡都没用。
他闭了闭眼，头晕恶心，非常清晰的感觉，从电子城那回来就这样了，一直都没好。
你跑啊！跑啊！小崽子，打死你！
哟，牙口还不错，是条有用的小狼狗！
其他人呢？
其他人，打残就好了，没用的废物只配去要饭。
赵水天从窗台上下来，屋里已经被烟味笼罩了，估计要散个半宿。
他坐到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
打游戏？
他刚点开一局，手指徘徊在确定那，迟迟按不下去。
一直到最后也没进，等到下一局再匹配，需要等待一分钟。
他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儿去了。
烦。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又累又失眠。
让人非常厌恶的负面情绪都一股脑的涌过来，最后只剩下真实的慌乱和不安。
像沙漠里饥寒交迫长途跋涉的旅人，急需找到水源来续命。
他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乔生。
赵水天躺在沙发上嗤笑，渐渐的变成了大笑，笑的不可抑制，全身都跟着发抖。
乔生。
你他妈还想他呢，人家现在正抱着男人睡觉呢。
他就知道，这世上哪有这么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喜欢呢，不过是想玩自己罢了，他还是太嫩，本以为自己耍了别人，没想到却被人反将一军。
骄傲和自尊这些东西，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狠狠摩擦。
疼的他呼吸都跟着发颤。
自虐般的再次点开朋友圈，那条消息已经不见了，可是赵水天早把影像记在了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