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在松田夜助迟疑着的同时,手机屏幕的另一边,狛枝凪斗等待着无法预知是否会到来的回复。
‘如果,连这一条信息都不回复的话……松田君就是真的不在手机旁边呢。’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松田君不可能继续熟睡,也不可能完全无视手机……那么,是和江之岛盾子在一起么?如果那样的话,就实在是太不幸了。’
神座出流所提及的雪染千纱还将继续昏迷的十四分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还多。在这种紧迫的状态之下,狛枝凪斗虽然正在推测着未知的手机另一头最糟糕的情形,嘴角却有些轻松地向上翘着。
狛枝凪斗相信着自己的才能,相信着自己的强运。因此,‘松田夜助是因为江之岛盾子在身边因此没有回复信息’这种最糟糕的情形不会发生,而在狛枝凪斗这样想着的时候,对方的头像之下冒出了一串‘……’的气泡,接着,随着信息传输的完成,它们变成了松田夜助发送回来的回复信息。
‘果然,我真是太幸运了!’
狛枝凪斗再度确信了自己的才能。
【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视频洗脑的话……原理我的确清楚。】
【太好了,松田君,果然,松田君的身上闪耀着充满着希望光辉的才能!】
狛枝凪斗回复道。
‘果然,涉及到那个女人的安危的话,松田君才不会坐视不管呢。明明拥有着那样强大闪耀美好的才能……松田君却站在了绝望的那一边。’
希望,才能,再一次的没有站在相同的立场之上。
只有拥有着才能的人才能带来希望么?
这一瞬间,狛枝凪斗的脑海之中再度闪过了这个问题,伴随着这个问题的,是某一个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少年的背影,而因此这些思绪与记忆的片段被狛枝凪斗立刻抛之脑后。
【那真是太好了,松田君,如果这样能够让我的同班同学变回正常的状态,那么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联系学园高层了。】
看到狛枝凪斗的回复,莫名的,松田夜助的心暂时安定下来。也就是说,按照狛枝凪斗的话去做,他便不会立刻将江之岛盾子的所做所为进行告发。
但是……松田夜助又立刻怀疑了起来。如果只是为了解除同伴同学的洗脑状态,立刻将这一切告诉校方,让校方来介入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狛枝凪斗如此拐弯抹角的找到自己……松田夜助不禁怀疑,狛枝凪斗是否根本就没有学园高层的联系方式,刚刚的所作所为是他看穿了自己对盾子的关心,从而进行的试探。
【松田君没有回复呢,应该是此刻在怀疑我的手上是否真的有学园高层的联系方式?】
紧接着,一条手机号码被狛枝凪斗发送了出去。
雪染千纱的手机通讯录中,没有名字,没有备注,只有简答的数字编号。此时,狛枝凪斗只是随意地从中选出了一条手机号码,然后发送给了松田夜助。
狛枝凪斗坚信,依靠自己的才能,选出的这条手机号码,必然与学园高层有关。
而狛枝凪斗所选出的那条手机号码,恰巧是松田夜助所拥有的那一位学园高层的手机号码。
狛枝凪斗没有确切的学园高层的联系方式,他的确从雪染千纱的手机中获得了一些可能相关的手机号码,如果一个一个打过去的话,总有办法能够联络到学园高层。
但是,狛枝凪斗也无法确认那些冠名在学园委员会下的人形之中,承载的是依旧正常的拥有原·超高校级的才能的毕业生们,还是已经被绝望所腐蚀吞噬的溃烂之物,也无法确认在尝试拨打电话之中,会不会连通比较糟糕的人物。
而且……江之岛盾子必须由自己打败。击败象征绝望的那个女人…必须是狛枝凪斗。
而在那之后,我会成为真正的,不是人工制造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吧?狛枝凪斗想起了那位人工希望,接着唾弃了那样的存在,接着他按下了发送键。
【因此我随时可以将我及我的同学的情况告知他们,松田君,但是我选择相信松田君,相信松田君超高校级的才能,因为告诉学园高层这一切的话,我与我的同学,恐怕这一生都会处于学园的研究之下吧。】
【研究洗脑视频原理的时候,我还在国外。因此,相关的尖端科研器材,此时希望之峰学园之中并没有。】
斟酌之后,松田夜助发送回了回复。他需要……时间。
【三天,松田君。松田君可以在三天之内将相关的尖端科研器材申请到位的吧?】
狛枝凪斗飞快地回复,神座出流离开前所提及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申请科研器材十分麻烦,批准周期也很长……】
看见松田夜助的回复,狛枝凪斗不禁轻轻嗤笑出声。
【松田君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吧?因此我知道与大脑及神经研究相关的前三十所研究中心,大学,医院都是由希望之峰的毕业生担任主要负责人的。因此这些前沿机构都与希望之峰有合作关系。】
【同时,希望之峰不仅得到十神财团的赞助,甚至很多国家都对学园进行了大量的投资。我的同班同学之中,可是有一位诺瓦塞利克王国的王女哦?】
发送出这条信息之后,狛枝凪斗的视线不由地停顿在了诺瓦赛利克之上。或许财团会让自己的继承人在学园里进行最高水准的教育,一个国家的王女却远离了自己的国家……
狛枝凪斗想起了自己休学之前,某次偶遇索尼娅躲在学校的角落里拆开来自家乡的信件的样子。那时的她,脸上并没有惯常的得体的笑容。
狛枝凪斗的手指却并未因此停下。
【即使是再昂贵的医疗器械,只要希望之峰学园有需求,它们都能够在三天之内运送并安装完毕。因此在三天之内获得全部需要的医疗器材,对身为超高校级的神经学者的松田君来说,应该是十分轻松便可完成的。】
狛枝凪斗静静地等待着,并在雪染千纱的昏迷时间将要用完时,得到了来自松田夜助的回复。
【好。】
会有人赞颂我吧?
会有人传诵我的伟业吧?
会有人铸造我的铜像吧?
会有人敬仰我吧?
怀抱着从那时起,就在每时每刻变得更加坚定的信仰,狛枝凪斗闭上了眼睛,并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熟睡中的人醒来时所产生的轻轻移动的摩擦声。
☆、chapter 11
神座出流静静地望向那间没有任何光线的全暗的房间。
此时已经是深夜,还亮着灯光的屋子本就不多,更何况那间房间里,还躺着一个需要大量睡眠与休息的病患。
因此,那间房间此时没有灯光完全陷在了黑暗之中,才是合理的事实。
但是神座出流很清楚那间房间里的那个人并未沉睡,而那个人所在考虑的事情,可能采取的动作,神座出流也已经分析出了大概。
无聊。
知道了那个人的才能,他的人际关系,他对这座校园可能的了解程度,以及他所期待的事物,他的思考方式,再反推出他可能采取的行为,对拥有着全部超高校级的才能的神座出流来说,简直像是呼吸一般简单。
因此,神座出流现在在想的事情,其实和那间房间里,拥有着超高校级的幸运才能的那个人没有关系,和他将会采取的行动,他想要消灭的对象,也毫无关系。
神座出流在想的事情,更具体的说,是和‘自己’有关。
或者说,并非是神座出流‘自己’,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日向创。
简单而又规律可循的世界,对神座出流来说,实在是无聊透顶——直到他在地牢中见证了那位少女的死亡,并捡起了她的发夹。少女死亡的那一刻,神座出流第一次感觉到了与‘无聊’不太一样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宛如惊鸿一现,当神座出流发觉到它的存在的时候,神座出流这个活着的载体,已经再度被单调的无聊彻底浸染。
为了追寻那一丝未能捕捉到的与‘无聊’并不相同的感觉,狛枝凪斗前往了身体的原主人日向创的宿舍。
而在日向创的宿舍中,神座出流从日向创漫无目的的随记中,找到了唯二不是在向往着才能的一两句杂笔。
——才能,真的不重要么?——
这是某日与七海千秋交谈之后,日向创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最终心烦意乱地写下的一句话。而促使日向创写下这句话的主人的死亡,便是第一次让神座出流感觉到了无聊之外的感觉的原因。
而另外一句杂笔,则要长得多。
——那真的……是幸运么?——
——根本就不是幸运。这…这是诅咒!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会被当作“才能”?——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日向创的确没有任何才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全部的判断能力。而神座出流虽然无法知晓身体的原主人昔日到底想过些什么,但是他曾经与狛枝凪斗交流过的对话,像是一张张纸片一般,被这具身体拓印着记录了下来。
小时候与父母坐飞机遇到了劫匪——小概率的不幸的事件。
天上掉落陨石砸死劫匪——小概率的幸运事件。
飞机坠毁——小概率的不幸事件。
自己活下来了——小概率的幸运事件。
父母双亡——小概率的不幸事件。
得到巨额遗产,被绑匪绑架,从绑架犯的塑料袋里得到了中奖千万的彩票抽奖,患上了脑瘤,时日无多,被希望之峰学院选中,成为超高校级的幸运入学……
日向创从狛枝凪斗的口中听到了他‘幸运’的本质。
归根结底,发生在狛枝凪斗身上的‘幸运’,只不过事件结果概率中更小的那一方发生了而已。这种极端的小概率事件反复堆叠在狛枝凪斗的人生之中,最终呈现出了像是‘幸运’的形态,则是因为狛枝凪斗已经逐渐掌握了控制这种交替进行的幸与不幸的概率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