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襄儿听着他冷嘲热讽也不生气,将人推到床上坐下,“你说什么胡话,我就是嫁了人也还是你姐姐,看你醉成什么样了,我去厨房给你弄碗解酒汤。”
“不要去,不要嫁给魏王,好不好?”闻道远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恳求道。
闻襄儿迈出的脚步顿住,反握上他的手,缓缓摇头。
“为什么?”闻道远松开她的手,咆哮道,“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子,你明明知道是他害死了娘和舅舅,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为什么连孝期都不愿意过,难道有了爱情就什么都不顾了吗?姐,你醒醒吧,他不是你的良人。”
闻襄儿转过身,盯着闻道远的眼睛,冷冷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抗旨逃婚,然后连累全家被杀头。”
“所以姐你也是不愿意的了。”闻道远激动地拉着她,“我们去让爹求皇上收回旨意,我们不嫁了,大不了我们不在大齐呆了,我们去边塞,我们一家人——”
“啪——”
闻襄儿突然给了他一耳光,“清醒了吗?”
闻道远捂着脸怔怔地。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x_ing,要不是你到处惹是生非,舅舅会死吗,娘会死吗,你以为现在的闻家还是当初的闻家吗,你再这么蠢下去,爹都救不了你。”
闻襄儿失望地看着少年,句句话如刀子c-h-a进他的心脏。
“啊——”闻道远抱着头长啸一声,滑倒在地,失魂落魄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对吗?”
看他这样,闻襄儿也有些心疼,“刚刚是姐把话说重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等过了元宵,就去上学,不要和大殿下他们起冲突,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娘临走前最放不下你,不要让她担心。”
……
闻襄儿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蜷缩在角落。
这一夜,好像格外黑暗寒冷,漫长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闻道远: 伦家这么可怜,都没有小天使留评吗,好桑心:(
第20章 二十只小傻瓜
魏王迎娶侧妃,新娘子的十里红妆,让城中的百姓好生谈论了一阵子,直到开春,日子才平静下来。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春困秋乏,新来的老先生一顿长篇大论,御书房里睡倒一片。
“咳咳——”先生重重的咳一声,又拔高音量,“大殿下。”
“是,先生。”荀宇眨眨眼,站起来,低眉敛目。
老头儿胡子一吹,“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何解?”
荀宇思索一会儿,拱手回道,“君子慎独。”
“说的不错。”老先生点头,然话锋一转,“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做不到知行合一,白瞎了你那点儿小聪明。
想当年老夫求学的时候,夏三伏,热得汗流浃背,也要凝神静气,深怕错过了一星半点儿,冬数九,冻得手脚生疮,笔墨都研不开,还不是苦学不辍。
哪像你们现在二三月烤着碳火,七八月放着冰盆,写字有小厮研磨,打瞌睡有丫鬟扇风,你们是来做学问的还是来当老爷的,要不要再放几个枕头,来一曲红袖添香?”
“噗嗤——”
荀宇还是一副“认真”脸,闻道远已经忍不住笑出声,连忙低下头。
老头儿正说的起兴,听他“嗤笑”,正好抓个典型,“笑个屁,说的就是你,一把年纪了混在人家一群小娃娃里觉得很得意,你父兄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功名加身了,闻相一生峥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
说罢不顾闻道远一脸委屈,又向其他人开轰,“还有你们,人家没毅力的有脑子,没脑子的有老爹,不务正业也就罢了。你们这些既没脑子又没后台的,居然也不上进,是等着去城外讨吃吗,不妨告诉你们,讨饭也轮不到你们,直接等死吧。”
老头儿扫了一眼,见他们个个脸色涨红,继续嘲讽道,“一个个还少年英才,大齐栋梁呢,我呸——”
说完,一甩袖走了。
沉默,一室沉默。
“呸,小爷我才十五,哪里一把年纪了,哪里没长脑子了,这老头真是——”闻道远握紧拳头,半天憋不出话来。
“哈哈,你就承认了吧,没脑子,哈哈哈……”
荀康火上浇油,笑得前仰后合,其他人也都跟着偷乐。
闻道远黑着脸虚晃拳头,“荀胖子,够了啊,再笑小心我揍你。”
荀康躲在荀宇身后,朝他做鬼脸,“你敢吗,闻小厮。”
“你看我敢不敢?”闻道远一边呲牙,一边lū 袖子。
荀康压根不理他,直接向荀宇告状,“小宇,你看他欺负我。”
闻道远翻白眼,嘲笑道,“多大了还告状,无聊。”
“再大也没你大,一把年纪哈哈哈”小胖子凑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撩拨。
闻道远不和他废话,直接上手,隔着荀宇,两人你踢我一脚,我挠你一下,打做一团。
荀宥在旁边看着,抿唇而笑。
“好了,停——”荀宇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
“哼——”
“哼——”
两人突然停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不屑冷哼。
小胖子滴溜溜转着眼睛,凑到荀宇旁边,讨好道,“大哥,你看他,哪里有小厮的样子,比你这个主人都嚣张。”
闻道远瞪他一眼,不情愿地朝荀宇行礼,“主人。”
荀宇将人扶起来,道,“那赌注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必当真。”
荀宇刚进御书房的时候,闻家正在办丧事,闻道远没来上学,他的日子安安稳稳的。
待魏王和闻家小姐完婚后,闻道远突然回来了,还时常针对荀宇,连旧仇人荀康都被他抛到一边了。先是幼稚的扯头发,塞虫子,害得两人一起被先生罚。此后,闻道远学精了,开始在放学时围追堵截,套袋打闷棍……虽然没有一次得逞的,但他好像乐此不疲。
荀宇被烦得狠了,和他打赌道:
正面干架,谁先把对方撂倒,谁就算赢。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当半年贴身小厮。如果荀宇赢了,只要求输得一方不要再来找麻烦。
闻道远一听还有些犹豫,总觉得这样一来,好像是自己在欺负小孩子。于是他改了赌注: 如果他赢了,荀宇给他做半年的小厮,任打任骂;如果他输了,就给荀宇做一年的贴身奴才。当然他压根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还大方的让了荀宇三招。
于是他们在一个日高风也高的白天决战了。
结果是,荀宇两招将人打趴下,闻道远没机会出手。
“你,阿嚏,你耍诈,阿嚏——”闻道远抹掉脸上的辣椒面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
“你也可以。”荀宇点头,不枉他牺牲了那么多辣椒,还特意选了风向,瞧这东风吹的,多强劲。
闻道远气结,“这次不算,我们真刀真枪的再来一次。”
“好。”荀宇点头。
闻道远看他这么好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我还让你三招,不过不许用旁门左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荀宇冲过来,正要抬臂格挡,身体突然一麻,紧接着被掀翻在地。
“你干了什么?”闻道远又惊又怒。
“点了麻x_u_e而已。”他最近跟着大夫学医,刚认清x_u_e道。
闻道远揉着屁股站起来,咬牙道,“我怎么不知道。”
“……”荀宇摇头,“所以你又要反悔吗?”
“什么叫又要反悔,分明是你耍诈。”闻道远气呼呼地反驳。
“哦。”荀宇应了一声,云淡风轻道,“愿赌服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白皮儿黑馅儿,蔫儿坏蔫儿坏的,以他的脑子,恐怕不是对手。
就这样,闻公子成了闻小厮的消息,瞬间传遍皇宫。
闻道远虽然不甘心,却还是坚持跟在荀宇身后,形影不离,像模像样的伺候。荀宇尴尬地享受着,刚打了个瞌睡,就被新来的夫子点名批评,连带着闻道远都被骂成了Cao包。
果然世事无常啊。
……
闻道远搭上荀宇的手,见他确实没有羞辱自己的意思,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再怎么吊儿郎当,也知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虽然荀宇是耍诈才赢了他,但也算光明磊落,自己总不能不如一个小孩子吧。只是做奴才、叫主人,还是太挑战底线了。
不过看荀宇这么不在乎,他倒也坦然了,不就是一年奴才吗,他当。
于是他再次拱手,一脸淡定道,“那怎么行?愿赌服输不是吗?”说罢,还弹了弹袖子,终于把这句话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