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拉出水斗,回头,“谷谷,你怎么出来了。”
荀宇走到他跟前,“你什么时候成的亲。”
“你走之后第二年。”胡润见他脸色不好,“是你姥姥说了什么?”
荀宇摇头,“你以为她会说什么?”
“不是。”胡润苦笑,“你姥姥对萍娘有误会,我怕你,算了。”
接下来,荀宇听到一个十分清新脱俗的故事。
胡小舅母本名窦萍岚,是落第秀才的女儿,为了给她爹治病,嫁进镇上一富户冲喜。
成亲不久,她爹就去了。半年后,她嫁的人病死了,她被婆家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正要投缳自尽的时候,被胡小舅救下。
然后,两人就情投意合了。
胡家人当然极力反对,就算胡小舅因为服兵役耽搁了亲事,也不至于娶一个嫁过人死了男人的寡妇。
就在胡老太准备死磕到底的时候,窦萍岚有了。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娶,赶紧娶。
奉子成婚,事情到这里也算圆满。依胡老太的x_ing子,都已经松口,应该不会再为难人才对。如今这般态度,分明是有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到留言的作者~桑心
到底是哪里滴问题泥~
给点意见啊~
第28章 二十八只小傻瓜
果然,窦萍岚进门不过六月,就生下一个足月的男婴,这下不仅胡老太,连惯好说话的胡老头都青了脸,再看小儿子的头顶,只觉绿油油一片。
胡老太当即拍板,休妻,马上休。
胡小舅却不干。
自此,母子拉锯、婆媳大战(纯粹是胡老太单方宣战),再加上大舅母在一边煽风点火,搅得家里j-i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前遭了大水,刚消停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了。
……
啧啧,这精彩的,完全可以出话本了。
荀宇感叹完,又忍不住同情一下,夹在妻子和老娘之间,难怪他小舅这么颓唐了。
“小舅母是本地人吗,家里其他人呢?”荀宇好奇的问道,按理说就算被夫家赶出来,也可以回娘家,何必想不开,还跑到深山老林里上吊。
“不是。”胡小舅摇头,“她爹进城赶考路过这里,没想到半路病倒了,才在镇上住下来,她家里也没其他人了。”
“哦,那孩子呢?”算年纪也有两岁了,他刚才好像没看到这么大的娃娃。
“在堂屋睡着。”胡润神色担忧,“路上生了病,一直不见好。”
荀宇想起客堂的木板床,估计就睡在那上面吧。
“找大夫了没?”
“找了。”胡小舅点头,“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
看到他支支吾吾,荀宇不满,“就是什么,小舅你说啊,跟我还遮遮掩掩。”
“就是说昀哥儿有些体弱,要好好养着。”
可拿什么养?他和萍娘手里没钱,他娘又不喜欢这孩子,说是厌恶都不为过,连请大夫都不愿意掏钱,怎么可能让他好吃好喝的养着。他现在每天去城里上工,半月挣得钱才将够抓一副药,却还要交给他娘一半。
这些窝囊的事,胡润本来难以开口的,可听到荀宇问时,他突然想一吐为快,他实在太累了。他不明白,自己不过娶了一个妻子,怎么就十恶不赦了,连带着他的女人孩子在家里都低人一等。
男人很疲惫,曾经带着他作天作地的少年意气被岁月消磨殆尽,眉宇间流露的沧桑让荀宇心惊,“你后悔吗,舅?”
“后悔?”胡润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摇头,“不怕你笑话,在你舅母落到我怀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
荀宇一点都不想笑,突然想起闻道远的话,“你爱她?”
“爱?”胡润笑了,“舅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爱不爱。我想和她过一辈子,想替她遮风挡雨,不想她难过,不想她受苦。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应该爱她吧。”
“……”他的眼睛明亮,笑容温暖,刚才的愁苦早已烟消云散,荀宇不懂,不懂他的深情。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别扭,“如果,我是说如果舅母她不喜欢你呢?”
“啊?”胡润想了一会儿,轻笑,“那也没什么,她已经嫁给我了,只要我对她好,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么确定?”荀宇不相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他对燕北向,这玩意儿难道还能改?
胡润看出他的心思,摸着他的头朗笑,“谷谷长大了,都知道关心情爱了。不过到底还小,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绝对。”
“……”那到底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啊。
荀宇觉得他们应该换个话题,天知道他怎么会和舅舅讨论他和舅母的爱情故事。
“南方的水患到底怎么样,严重吗?”涌向皇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他父王睡得越来越晚,荀宇忍不住想打听一二。
“何止是严重。”胡润皱起眉,不知想到什么,暗骂道,“那群狗娘养的。”
荀宇一听就知道有内情,赶忙问道,“怎么?”
“还不是那些狗官。”胡润忿忿咬牙,“要不是他们以次充好,巫江原本没这么容易决堤的,洪水一来,人死了,房子没了,庄稼全淹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在墙上,“可他们不仅不开仓放粮,还纵容商人哄抬粮价,有百姓去说理,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们活不下去,才逃到都城。”
原来不仅是天灾更多是人祸,荀宇一阵气愤,想着回去就告诉父王,拔了这些蛀虫。
不过就算地方官尸位素餐,朝廷的御史也该到了,说起来这位御史还是熟人呢,正是几年前弹劾荀宇强抢戏子的那位张御史。
如此一想,荀宇问道,“朝廷不是派了官员去赈灾吗,还拨了库银。”
“谁知道。”胡润嗤笑一声,就算拨了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文也没见到。
舅舅对当官的这么失望,荀宇几乎可以想到其他百姓的态度了。再这么下去,大齐说不定就毁在那些败类手里了,也许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荀宇乐观的想着。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转移话题,“小舅,既然家里不方便,何不让阿弟随我回王府养着?”
胡润一愣,“去王府?”
……
用过午饭,荀宇将来时准备的礼物送给众人,又掏出几张银票,“姥爷,姥姥,这些银票你们收好。”
“快收回去。”胡老头不接,“你能来看看我们姥爷就很高兴了。”
“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荀宇不等他推搡,就把银票塞进他手里。
“你娘她过得怎么样?”胡老头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荀宇回道,“娘她过得很好,也很牵挂你们,只是不方便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胡老头连声感叹,又想到这一沓银票,“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
“不会。”知道老人是为他着想,荀宇笑,“王府不缺这个,您放心用。”
“就是啊爹,宇娃子现在是皇子龙孙了,没听城里的百姓怎么说大殿下吗,那是魏王爷的心肝r_ou_眼珠子,哪里会在乎这点小钱,是吧,宇娃子?”大舅母美滋滋地抚着头上的金钗,过来c-h-a话。
什么时候他成父王的心肝r_ou_眼珠子了,荀宇腹诽,面上却是淡然,“大舅母您说笑了。”
大舅母捂着嘴咯咯咯的笑,“舅母可没说笑,这皇城里谁不知道大殿下受宠啊。”
荀宇只好笑笑,把趴在床上的胡昀抱起来,看向胡老头,“姥爷,我听小舅说昀哥儿身子骨不好,想接他去王府里住些日子。”
这事他和胡小舅商量好了,看小舅母的样子,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窦萍岚确实知道了,虽然不舍却十分赞成,甚至感激荀宇。润哥要上工,她要伺候这一大家子,孩子冷了饿了哭了尿了都没人管,好几次差点掉在地上,她婆婆和大嫂明明闲着却不愿意搭把手。
吃的跟不上,昀哥儿两岁了还不会走,瘦瘦黄黄的,她不是不心疼,不是不委屈,只是除了忍又能如何?
现在孩子跟着荀宇去王府,至少吃穿不用愁了,只是以后怕很难见到了,她可怜的孩子啊。窦萍岚刚松口气心又揪起来了。
胡润夫妇同意了,胡老太和大舅母却是一百二十个反对。
“你带他去做什么,要带也应该带瑞哥儿。”胡老太瞪了一眼小舅母,就知道是她撺掇的。
大舅母在一旁附和,“是呀,昀哥儿这么小,带回去多不方便,瑞哥儿最听话了,还时常念叨你这个哥哥。”
大舅母这纯粹是瞎话了,他离开时胡瑞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他。
荀宇正想着,一个小胖子就冲过来,抱着大舅母的腿嚎道,“娘,我不要去,我不要去,让那个野种去。”
“……”这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