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年!别这样!”齐然死死把司小年锁在怀里。
“夏未申的家……呜呜呜……那是……夏未申的家!”司小年哭的像个孩子,不管不顾任由大把大把的眼泪往外流,“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两名工人把挣脱后跑向拆迁工地的男人又拽了回来,动作粗鲁的挟制着又喊又打的男人。
司小年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推打撕咬齐然,自残的一脚一脚狠踹树干,拳头不知疼一样“砰砰砰”的砸在树干上,叶落如深秋,簌簌像飞雪。
眼看满地白花全被完全覆盖,一丁点白都看不见了,直到那栋塞满记忆的老楼被夷为平地,隔着一条老马路的两个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齐然从来没见司小年这么歇斯底里的哭过,悲恸到极致的嘶吼,没断过的眼泪,挣扎到扭曲的面孔,疼到想撕碎自己的疯狂。
口腔里呼出的气夹着血腥味儿。
赤红的眼珠里上演的都是三个人过去的一幕幕一帧帧。
焦磊。
那个人是焦磊。
齐然可以肯定,跪在安全线外,被抽空气血的人是——焦磊。
司小年刚刚那句“放开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大声,齐然甚至听到了声带撕裂的声音。
这一刻,他从悲痛伤感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妒忌!
是,他妒忌被司小年这样袒护的人。
他没拥有过感情如此浓烈以至于浓郁的司小年。
即便他们上过床,他还是妒忌。
这一刻,他的爱是妒忌。
拆迁工程没有因为一个极力闯入现场的疯子而中断,成片的六层居民楼,像积木一样,被重型机车一碰就倒,一栋一栋,一排一排,眼见着曾经承载着成千上万家灯火的“家”就这么没了。
为了避免扬尘过于严重,拆迁工作进行的同时,洒水车开始在周边马路上洒水,消防车的大水管也对准了刚拆完的地方喷水。
司小年脑内慢慢恢复清明,齐然掀起T恤给他擦脸,又把他搂住。
“消防水管马上要过来了,去把他拽起来。”齐然在司小年僵硬的后背拍了两下。
他动起来太困难,肯定拽不起来焦磊。而工人已经转移工作区域,拆完临近马路这几栋楼走人了。
司小年把脸狠狠埋进齐然颈窝,又狠狠蹭了两下,像缺氧的人找到氧气罩一样,贪婪的吸了几口,然后松开齐然,抬腿往马路对面走去。
齐然立在树下,一手撑着树,望着司小年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慢,最后站定在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身后不动了。
“校门口老地方等你……校门口老地方等你……夏未申我在校门口老地方等你……夏未申……”
“我来了。”司小年紧闭双眼,双手在体侧攥紧,声音不自觉的发着颤。
跪坐在地上的男人弓着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堆残骸,仿佛想透过那堆残骸看到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魔怔了一样的话突然止住,慢慢转过头。
司小年再睁眼,眼前的人一如从前,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男人,这是一个被人深爱过,不舍过的男人。
“磊哥。”司小年幽幽的叫着,“你回来了。”
原本颓废灰败的一张脸,在听见司小年,也看见司小年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一丝大梦初醒如获新生的笑。
“夏未申……你……”
司小年单膝跪下,拢住把他错认的焦磊。
“哗哗哗……”
冰冷的地下水兜头淋下,再多的话都浇回了肚子里。
消防车载着水管一带而过,两秒都没到,车缓慢开过去了。
“夏未申……”焦磊眼含惊喜与不舍,目光幽暗不明的打量着司小年。
“我是小年……”司小年眼里尽是不忍和心疼。
“夏未申,你……”焦磊认定了眼前的人是他所想的人。
“我是……夏未申。”司小年终究是不忍。
齐然艰难的挪着脚步,刚走到两人身后就听见司小年的这句话。
那……我的司小年呢?
“小年。”焦磊的错认只让他快乐了不到半分钟。
“磊哥,起来跟我回家。”司小年撑着一米九几的焦磊起身,几乎要压垮了被掏空的他。
两个快要垮掉的人起身后不停的左摇右晃,齐然上前一步扶住焦磊。
三个人走起路来拖拖拉拉,一个打着固定,两个精神颓靡。
他们像步履蹒跚,被岁月蹉跎的老人。
又像是从时光的废堆里蝉蜕后,挣扎着,努力着,即便痛苦也要新生的幼虫。
时光于他们,即残忍又幸福。
时光里,明媚如骄阳的夏未申,踏着来时的路与此时的他们擦肩而过,身体互穿,却互不干扰。19岁的夏未申与身旁旧时光里的两人正笑着闹着……
幸福依旧,只是时空错乱,此时他们与彼时的他们再无交集,但他们……终将各有各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吧,不细写了,这段注定会虐。
虐点到此为止吧。
还剩下一个“短裤变态狂”没写……
☆、护犊子
三个人搀扶着,埋头走到相对比较繁华的地段,齐然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三个人上车,齐然跟司机说了52小区的地址。
再下车,焦磊一个人走,司小年搀着齐然。
相顾无言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回了鸟窝。
焦磊站在小客厅里发怔,司小年知道自己和齐然现在的状态是许多年前焦磊曾经许诺给夏未申的。
他们也曾幻想过有这么一间出租房,或许是工作后,或许是两人还在上学……
齐然拿了三瓶水放到茶几上,司小年拉着焦磊按到沙发上坐下,齐然又拎来两个蒲团仍在茶几边,两人坐在蒲团上,焦磊坐在沙发上。
齐然必须得承认焦磊比他想象的要帅气高大,非常非常爷们儿的一个男人,即便像现在这样颓废,也难掩一身的好皮相。他扭头看司小年,司小年垂头不语,焦磊坐在司小年对面两手握着水瓶垂头不语,这俩人像做错了事,先摆正认错态度的机灵鬼。
这两个人沉浸在一件往事里无法自拔,齐然不知道怎么劝,他也难过,特别是他见识过如此歇斯底里的司小年,像被灌了一肚子铅,沉的整个肚子下坠感超级强烈。
“我回去了。”焦磊突然抬头说了这么一句。
司小年死死拧着两道眉,盯着焦磊不说话。
“长大了……”焦磊的话总给人只说了一半的错觉,他伸出瘦长的胳膊揉揉司小年的脑袋,“长的比我想的要高,夏……说你长不到一米八,还说要把吃米线的钱攒下来给你买钙片,看来钱省下来了。”
司小年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眼泪簌簌落下,回来路上刚半干的T恤前襟又被打s-hi了。
“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这么爱哭,”焦磊消瘦的手指揩掉司小年侧脸的泪,又问齐然:“他跟你也这样吗?”
“啊!”齐然像被家长问话一样,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挺直脊背坐好:“不,不是,他……呃……”
“谢谢你!”焦磊瞅着有些不自在的齐然,真诚道谢,这些年他和司小年走的路不同,但一样艰难。
“不用谢!”齐然被焦磊看的有些紧张,这不是他的错觉,焦磊除了跟司小年说话时眼神和语气格外温柔,对他不会,对他更像一个威慑力十足的家长。
齐然搬过司小年强扭过去背对他的脸,抽纸巾给司小年擦泪,擤鼻涕,做的非常顺手。今天司小年高冷的人设在他面前算是蹦的连渣都不剩了,眼泪鼻涕的他擦了两回了,还真是个哭包鼻涕虫!
“你去哪儿?”司小年别扭又倔强的不看焦磊,一副置气的样子,“回去挖……”
齐然抬手在司小年盘着的大腿上抽了一巴掌。
司小年睁眼,目光凶横的瞪齐然,但眼眶又红又s-hi,再凶横的目光也被锐减了。
“不许走!”司小年被齐然搬着脸,怒瞪齐然,话却是对焦磊说的。
焦磊无奈叹气。他长这么大唯二纵容过的人,第一个是夏未申,第二个是司小年。
“要不……我……”
司小年立刻打断齐然磕磕巴巴的话。
“你也不许走!”
齐然也无奈的叹气:“我往哪儿走,我想订餐,订餐,你是不是饿了,饿了就知道发脾气。”他说着松开司小年,拿着手机起身往窗边走。
见齐然特意走开了,焦磊嘴边儿忽然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司小年又垂下头,不说话,把手里攥着的水瓶捏的“咔咔咔”作响。
“我又没说你,别低着头了”焦磊伸胳膊按着司小年脑门想把他的头抬起来。
司小年难得表现出孩子气,嘟哝着:“我还没说你呢,你凭什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