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这才恍然。知道儿子没被镇住,并非出于对自己病情的不关心,而是晓得了在骗他,先前的失落情绪立刻一扫而光,心情顿时好了些。再一想,这样岂不是算盘落空了?忍不住又责备起来:“你这孩子,刚头两天我还赞你机灵,怎的扭头就犯起了糊涂?你都跟他说了,他还怎么听我的话?”
温兰吐了下舌头,赶紧坐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抱住她胳膊开始撒娇。“姨母,我也是不想表哥担心而已,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啦!”
马氏被温兰抱住一撒娇,气儿便消了下去,只是伸手摸着戳了下她额头骂道:“你这个调皮丫头,怎的不早和我说清楚。竟和他一道串通了看我这瞎老婆子出丑!”自己说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温兰嘻嘻一笑,趁机道:“姨母,你还是别逼表哥了。”
马氏止住笑,转向温兰,叹了口气:“别的事我可以不cao心,这事,不管不行。以前他不肯成家,姨母眼睛不好,诸多不便,也就一天天拖延下来了。如今你来了,放着这样一桩天成的姻缘,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管?”
温兰见马氏一厢情愿满脑子要把自己和谢原凑一起的念头,要是不表明态度,只怕她接下来还会有别招。硬着头皮道:“姨母,我还是跟您说实话吧,我也不想嫁表哥。”
马氏这下是真吃惊了,以为自己听错,噫一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怎么说的?你表哥不好?”
温兰忙道:“不是。表哥很好。”
“那你看上别人家的后生?”
“也不是。”
“那你怎的不愿嫁他?这知根知底,又亲上加亲,多好。姨母一想到你俩成婚,就连做梦都笑出声。”
温兰只好道,“我看出来了,表哥他压根儿不想娶我。强扭的瓜不甜。且我也不急着嫁人,便是留在姨母身边伺候你一辈子也愿意的。”
马氏摇头,笑道:“我就说你是傻丫头,年岁小,懂什么。姨母跟你说,男人都这样。没成亲前,自然不知道成亲的好。等日后成了亲,他就晓得你的好了,疼你还来不及。再说了,你这样的年纪,也该嫁人了。且说到留我身边,那就更便利,等你和你表哥一成亲,咱们就真是一家人了,你自然要留我身边一辈子。”
温兰被马氏一番话说下来,哑口无言,有点郁闷。总不能跟她说“我不是李三娘,我是冒充的,我不想也不能嫁你儿子”这样的话吧?
马氏听外甥女不再出声,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拍拍她手背,安慰道:“莫多想了。反正你听姨母的就是,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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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叙话过去,一转眼便小半个月过去。温兰见老太太仿似消停了下来,没再像一开始那样使劲张罗她和谢原的事,渐渐也就松了下来。不想更意外的,却就发生了。
这晚上,被总督派下的总兵结束在此巡查,次日要走,吴三春在太监公馆设宴相送,谢原自然也列坐相陪,不回家吃饭。这是常事了,温兰也习以为常,所以陪了马氏与春芳一道用了饭,在院子里摇扇纳凉,坐到约莫戌时中,春芳开始打起了哈欠,便各自回房歇了。迷迷糊糊睡到不知什么时候,门忽然被拍,听见马氏的叫声,急忙起床打开。原来马氏没睡着,一直等到谢原此时才回,说他仿似喝了不少的酒,回来便睡了。怕他醒来口渴,叫温兰与自己一道去给他送壶茶放着。
春芳这时候应正睡得熟,马氏行动不便,温兰一口应了下来。揉了下还惺忪的眼睛,穿上洗澡后纳凉时的凉衫,到厨房里倒了壶早先烧好放着的凉茶,打着哈欠与马氏一道往谢原房里去。
他一个人住西厢院的房里。温兰一手拿了茶壶,一手搀了马氏到他屋子门前,见直棂窗里有灯光透出来。
温兰在门口叫了声“表哥,给你送茶来了”,没听到回应。伸手试了下,发觉门并未上闩。
里头人没应声,灯却还亮着,马氏先前又说他喝了酒,应是睡着了忘吹灯。因这些日处下来,谢原每次碰到自己时,必定是嘘寒问暖客客气气,一派兄长风范,温兰便也没多想,轻轻推开门,心想把茶放桌上后,顺便替他把灯吹了。
温兰刚推开门进去,还没走两步,却听身后的门“嗒”一声关上,随即是外头上锁的喀拉声——门外就一个老太太,必定是她弄的。很是惊讶,回头贴着门问道:“姨母,你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马氏拔下钥匙,听见温兰在里头叫唤,压低声了道:“只要你俩在同个屋里处一夜,明早他就推不掉了。姨母只这法子了,暂且委屈你,外屋有张春凳,你在上头过个夜,等明早姨母来开门。”说完,自顾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温兰试着推了下门,确实已经从外锁得死死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没想到老太太竟还会有这样一招。四下环顾一圈,见墙边有个架子,上头横悬了主人的兵器。边上开窗户,却是那种最老式的直棂窗,上下钉死,每根窗条有自己半个手腕粗细。想靠爬窗出去这条路也断了。无奈把手上茶壶放在桌上,蹑手蹑脚做贼般地溜到那张用作间隔的厚实木头屏风边,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因光线昏暗,隐约只见一个仰面睡在榻上的人影,屋子里飘着股淡淡的酒气。
温兰退出来,坐在桌边托腮,盯着烛台一阵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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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待起先那阵酒头过去便醒来了,觉着口渴,又发觉灯也未灭,便起身往外去。径直到桌边,见快要燃尽的烛台边正放了个茶壶,也未多想,端起来就着壶嘴正要喝,眼角视线处忽觉有异,侧头看了一眼,手一顿。见屋角的那张春凳上,此刻竟睡了个人,穿着身凉衫,虽面朝里,身形却也一下便认了出来,正是自己那表妹三娘。因了春凳狭窄,她整个人蜷成一团,松松的长发从脑后安静地垂了下来。
谢原惊得连口渴也忘了,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见她动了□子,似要翻身,半边身子都挂在外,瞧着就要摔下去了,几乎是下意识地,砰一声放下茶壶,箭步冲到凳前,伸出手便在半空接住了她,顿觉满手的腻脂软滑。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还赤着,心竟不受控制般地微微一跳,喉间仿更干渴难耐。急忙正要将这副身子放回凳上,却见臂中的人嗯了一声,睫毛微颤。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大约觉察到不对了,蓦然睁大了眼。两人一个俯看,一个仰视,目光正正便对在了一起。
温兰起先缩在凳上,自然没睡沉,耳边依稀仿佛听见响动,立刻便有些醒了,却忘记身下所处之地,迷迷糊糊想转过身,忽觉身子一沉,那种蓦然凌空下降失去依托的感觉极是强烈,一下便彻底惊醒,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没掉地上,而是被谢原抱在了臂弯中,再溜一眼,发现他居然还光着上身,身体短暂相触的那一刹那,虽隔着层凉衫,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于男人微微贲起的肌r_ou_上的逼人热气,非常特殊的感觉。
感觉仿佛过去了很久,其实却是非常短暂。温兰微微挣扎了下,谢原便迅速将她放了下去,紧接着立刻解释道:“我方才出来见你躺这里,似要摔下来……”说话间,见她视线落在地面,一把长发垂在鼓起的胸前,脸容尚带了丝刚睡醒的娇慵之色,忽觉口渴更甚,喉咙都似要黏一块儿了。猝然闭了口,快步往内室而去,等出来时,已经衣衫整齐。
“你怎会在这里?”
他没再继续方才的解释。改口这样问了一句,站在离她七八步外的桌边。
这夜深人静的,自己却孤身跑到他的屋子里。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男人误会。
温兰压下还萦在心头的因了方才肢体相触而惹出的一丝尴尬,故作若无其事地到门边演示着推了下,推不开。这才回头望着他,尽量坦然地道:“先前姨母说你醉酒睡了去,怕你醒来口渴,叫我送壶茶来。我进来时,她在外却把门锁了。先前见你睡得沉,我也出不去,所以就在这里等你醒。”
谢原双眉微锁,露出不可置信的讶色,到她身侧试着再推,见门只出去一道缝,果然是从外头被锁扣住了。回头再看向温兰时,神色里浮上一丝无奈。
“表妹,我娘实在是……”
他刚开口,烛台上的烛火忽然一跳,墙上一双人影跟着动了下,两人立刻不约而同地看向烛台,见火苗渐渐缩小,终于熄灭,原是烛台燃到尽头。
今夜弦月,温兰只觉眼前骤然漆黑,片刻后,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终于勉强看到对面一个人的轮廓,仿佛泥塑般一动不动。
这样的场景,比之先前肌肤相触,自又是另一种尴尬。就连温兰也觉心跳骤然有些失了节奏,再次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后退了几步,却听哗啦一声,后腰一疼,有东西仿佛倒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墙边那架放兵器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