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先前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春芳又追问。边上立刻有人七嘴八舌,温兰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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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地,珠民经世代采捞积累经验,知道了七八处多产珍珠的珠母海域。这隐龙滩并不在其中。且那一带,因了附近地势与海流的缘故,水深浪急,水底水情更是莫测,逢浪高时,便如海底隐有巨龙作怪,这才因此而命名,被珠民视为禁区。从前那被巨蚌夹脚而死的少年,水x_ing也极了得,艺高胆大,闯的正是这片海域。
春芳的父亲姓李,在十寨中以水x_ing而闻名,被人尊为海鳅,真名反倒没人提了,在珠民众一向颇有声望。当年那少年被人目睹入了此片水域失踪后,正是他受少年家人所托,冒险下水费了许多的周折,最后才将少年尸身与大蚌一道打捞上来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李海鳅眼见族人仿徨无计,天天过来诉苦哀叹,心中煎熬难耐,便想起了从前的一件事。
当年他潜下隐龙滩时,发现海底走如山势怪石嶙峋,在那溺水少年位置之下,隐约察到似有另只巨蚌粘附在岩石的另侧坳坑之上。只是后来上岸后,并未对旁人提及。到现在,渐渐几乎也忘记了此事。直到数日之前才想了起来,便生出了再去查探的念头。虽然自己如今远比不上当年年富力强,但重压之下,也只能勉力去试,否则乡民再这样超负荷被逼迫着驱赶下海,只会死更多的人。正好病也有所好转,考虑再三后,他便于前日找到东宝,让他与自己一道下隐龙滩试试运气。东宝应了下来。于是一行人开了珠船到隐龙滩,寻到当年的大概位置后,李海鳅便领着东宝潜了下去。在水下寻找了两天,反反复复,今天终于潜摸到了当年的大致位置。只是此处水深已达十余丈,对人体的心肺和心理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东宝虽年青,水下的功夫和经验却不及李海鳅,这样的深度已到极限,再无法下潜。李海鳅便让他先上,自己顶着巨大水压继续下去,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生有大蚌的那处所在。大蚌果然还在。只是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的足丝与礁岩紧紧粘附在一起,便如一体。他当时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将其撼动半分,只能先回去。不想刚一上船,胸口便一阵剧痛,开始接连呕血。直到被送回家中歇了许久,元气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可能怀有大珠的蚌是找到了,有本事下去采的人,数来数去却只有李海鳅一人。可是他却成了这个样子……
珠民们想到陆终的穷凶恶极,无不愁眉不展,屋里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海鳅叔,都是我不好……”东宝面带愧色道,“明日我再下去。便是拼了命,也定要将大蚌弄上来。”
李海鳅摇头道:“你已到极限,莫说根本无法继续下潜,便是做到了,也必定不利。咱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爹当年没了时,把你交托给我。叔不想你再有意外。”说罢看了圈周围的人,站了起来,道,“大家都散了吧。我没事。这是老毛病,吐几口血而已,死不了人。今天养好精神,明日我再下去,定能成事!”
“爹……”
春芳喊了一声,便被李海鳅打断,笑道,“爹真没事。你和三娘子回去城里吧,不用记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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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
这一刻,就在城东巡检司后宅里,温兰和春芳辗转难眠的时候,城北的太监公馆围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夜行服的蒙面人。月光之下,那蒙面人向墙头投出一根带了钩锁的绳索,人便踩着墙面攀援而上,转眼便消失在墙头上。
黑衣人似对公馆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跃下墙头,立刻便朝后头安置贵客的院落奔去,那里住着此次奉旨南下的太监陆终。
陆终今晚喝了不少酒,所以睡得死死,连门闩被刀刃c-h-a入挑开也丝毫未觉。黑衣人入了屋,轻轻拔出匕首,朝着床上鼾声如雷的陆终慢慢而去。到了床前,青锋一闪,刀刃眼见就要刺向床上人时,门口忽然袭来一只短小箭弩,朝着黑衣人的后心呼呼而来。黑衣人觉察身后有异,猛地侧身避过。短箭噗地一声,深深钉入床榻里侧的墙壁之上。
黑衣人猛地回头,看见身后门外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个人,一身月白长衫,在夜色里极其显眼。立刻便认了出来,正是随这陆终一道的七政衙门千户卫自行。
黑衣人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匕首已经再次刺向仍呼呼大睡的陆终。卫自行却哪里会让他得手,长剑出鞘,人已如鹰鹞般卷入,剑锋抵住了黑衣人的匕刃。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钦使大人!”
卫自行低喝一声。
“穷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黑衣人应了一声,声音显得颇年轻。
卫自行道:“我既奉命护卫他,他便不能死在我的眼皮下。”说话间,剑锋已经卷到黑衣人咽喉前。黑衣人猛地后仰避过,待要反手反击之时,后肩猛地一阵钝痛,用手一摸,竟已深深钉入一枚短箭,正是先前被自己避过的那种暗器。
黑衣人一边手臂顿时失力,匕首也叮一声掉落在地。猛地回头,见卫自行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长匣,暗器正是从这匣子里所发。
这暗器有个名字,叫做燕子弩,乃是七政衙门武官配备的一种贴身武器,平时可暗藏于袖中,发箭时势如千钧,对手极难闪避。
“卑鄙至极,竟用暗器!”
黑衣人怒道。
卫自行冷冷道:“能伤人的武器,便是好武器,何来明暗之分?”
黑衣人料想今夜行刺恐怕难以成功了,立刻决定放弃,朝外飞奔而去,到了院中,已被卫自行追上,拦住了去路,喝道:“只怪你运道不好,今夜遇到了我,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剑光闪烁,剑锋跟着便到,眼见要刺入那受伤黑衣人的胸口,正这时,边上忽然奔来另一黑衣人,锵一声,那黑衣人以手中刀格开了卫自行的剑,力道之大,卫自行甚至觉到手臂微微一震。
“有刺客——”
院子口响起了巡夜士兵的喊声,脚步踢踢踏踏越来越近。
后到的黑衣人一把抓住受伤刺客的手,带了便往另头墙边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卫大人,要不要追?”
赶了过来的巡夜士兵问道。
卫自行这才仿佛回过了神儿,收回凝视黑衣人消失方向的目光,哼了声,道:“你们追得上吗?还是看好陆大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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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终于酒醒了的陆终知道昨夜自己竟遭遇了一场刺杀,刺客的匕刃最近的时候,甚至离自己的脖子不过数寸之距,又惊又怒,把人都召了来,雷霆大发过后,对着卫自行道:“幸好有卫大人机警。卫大人此次立了大功。咱家回去一定上禀皇上,叫卫大人露个好脸。只是卫大人,你可看清那两个刺客的样貌身形?”
卫自行的目光扫过站一旁的谢原身上,仿佛在回忆,半晌,才道:“两人都是蒙面。那个后到的……身形瞧着仿似有些面熟……只下官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陆终恨恨道:“卫大人你再仔细想。一旦想出来,是谁都要抓。竟敢行刺本钦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卫自行唇边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恭谨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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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你说昨晚刺客会是谁?”
陆终气急败坏离去后,忍了许久的吴三春迫不及待地问起了谢原。
谢原道:“不好说。”
吴三春早把谢原当心腹,看了下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道:“管他是谁,真若成事了,给推到横海王那一伙人身上便是。朝廷对付海盗无力,必定不了了之,且这么一搅合,那劳什子珍珠不用捞了也说不定……”说罢咂嘴摇头,看着是有些惋惜的模样。
谢原微微一笑,告退而出。
一出太监公馆,他的神色便有些凝重起来,正慢慢而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谢大人留步。”回头看去,见竟是卫自行。待他到了自己面前站定,二人寒暄了几句后,谢原道:“卫大人可是有事?”
卫自行的目光从他腰间佩刀上收起,笑道:“我一来这里,便听说谢大人刀法无双,心生向往。谢大人若是有空,哪日可否与我切磋一二?”
谢原道:“卫大人身居高位,下官不敢造次。”
卫自行呵呵道:“谢大人不必自谦。其实我过来,另有一事,此事与你家表妹有关。”